二十章
许霁如约来到松鹤居,李少卿早已等候在内,雅间内只他们二人。他说了什么,许霁没有细听,脑子里满是出门前林燕喃的眼泪。
这几年,他似乎总是让他伤心。
可是明明最开始,他是满心想着要喃喃开心的。
“……文清?”
一连好几声,许霁才从茫然深思中回神,恍惚片刻才发觉自己李少卿正看着他,忙歉意作揖道:“对不住,我方才想着旁的事情,还请子彦莫怪罪。”
李少卿摆手,脸上带着不甚在意的笑容:“无妨。”
“我见你从进来起便满脸忧容,唤了你几次也不见回应……可是有心事?”
说到这,李少卿又接着补了一句:“当然,你不愿细说也不要紧,只是你我相识朋友一场,若我能帮得上忙只管开口。”
许霁闻言抿唇一笑,双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声回道:“多谢子彦一番好意,我以茶代酒,为刚才的无礼道歉。”
“也没什么要紧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显然不想多言:“无非都是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劳烦子彦为我操心了。”
他不肯多说,李少卿自然识趣。不过他不知有意无意,忽然又道:“说到家里,文清与夫人的情分真叫人羡慕。”
他说罢重重出了口气,像是同样为了琐事烦忧的丈夫:“我与家里那位可谓‘势如水火’,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有关于李少卿夫人的名声,即便许霁并不怎么关心旁人的事也略知一二。都说李少卿与他的内人乃是有他的恩师当初牵线凑成一对。本该是才子佳人一段佳话,可惜那位夫人生性跋扈强悍,京中无人不知她刻薄粗鄙,也没有哪家官眷愿意同她交好往来。
与之相对,李少卿的性情温吞内敛,哪怕几次三番被夫人从府里赶出去,也不见他真正发过火,更拿不出半点为人夫的身份威慑,白白叫个恶妇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同僚们私下里一边笑话他无能窝囊,一边却又惋惜他遇人不淑,堂堂五品大理寺少卿竟活成这副德行。
也正因此,李少卿在朝内几乎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独来独往成了习惯,直到遇上许霁。
他的遭遇许霁无法亲身感受,但夫妻离心同床异梦,却是完全能理解的。
“我听说,你那家那位似乎身子不适?”李少卿试探着问了一句,继而又解释道:“非是我不知好歹打听,是我那内子有个妹夫在太医院当差,他恰好认识张副使,两人私下喝酒聊过几句。”
许霁的夫人身体孱弱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满京城人都知道。这其中多半是许霁自己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为得就是光明正大的把人困在家里。
李少卿如今提起他也不觉得冒犯,眼眸微垂轻声回道:“无妨。”
“可见世间从来没有万全的好事。”李少卿叹气,“难为你了。”
翰林院编修的俸禄不算少,但林燕喃的身体宛若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无论投入多少也只堪堪养着,实在耗费不起。
李少卿没有说完的话中深意,许霁怎么听不出来?然而他只是神色淡淡的捏着手中茶杯并不接话。
无论怎么难,他也不会放弃。
茶室内忽然安静下来,只余茶水在炉上沸腾翻滚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似乎是有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