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突然去向宋鹤林发问,是带有些不忿的意味在的,大概意思是——这到底是你的镜听还是我的镜听?埋了这么久的伏笔结果矛头指向我?
结果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傻乎乎得点起了头。
银官耸耸肩又重新扭过了身子,转头抽出小右剑和底下万千兵刃一起指向城墙上的碎玉儡。
万箭齐发,未待银官的小右剑第二次染上碎玉儡的血。城墙上那人就在箭雨中如飞鸟急坠般落入护城河。
真是奇怪,明明碎玉儡是落入护城河中,明明和银官相隔了那么远,可为什么,师姐的身上还是溅上了鲜红的血?
站在宋鹤林面前那抹如仙鹤般的身影,她的翅羽好像染污了。回首时宋鹤林看见了溅在银官脸上的血。
好巧不巧,那滴血的位置就在银官眉间的那一线红痣上,血液顺着红痣的方向开始流动,看着竟然像是银官眉间那一线红开始融化。
烛泪红痕,顺烛台上银雕而下。
场景开始重合,宋鹤林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彼时师姐走火入魔的场景再一次从他记忆深处被翻找出,澄澈的琥珀色中搅进了秋天如火的枫叶。
宋鹤林不自觉伸手,伸手抹去银官眉间的血渍。
银官被血渍糊住了眼。眼前模糊看不清真切。只是还没等到她抹开这些突然溅上来的血,就感受到了额头上抚上来的一只手。
温热的,颤抖的,仿若跌入万劫的魔障中。
银官还是睁着眼,连带着血丝在她的眼白中蔓延,直至晕开一朵血色彼岸花。
宋鹤林此刻是清醒的,不是像先前那般在混沌的记忆中流转。是,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清醒的。
天地有序,这就是师姐的序?不是的,一定是有人干扰了师姐的走向。徐柯…对,只要让师姐没法和徐柯有那一段情就好了。
…有也没关系…
只要师姐没有走火入魔就好,只要师姐活着就好,只要师姐还是他的师姐就好。只要…
银官处在一片模糊的眼睛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背上砸下了一颗滚烫的,水汪的泪珠。
…眼泪?
镜听之外,似乎是杨长歌和徐柯恰好路过自己的一面镜听。
杨长歌的声音透过深水传来。
“太昭在上。明仪镜占。”
“可否应我,占我爱恨。”
“嗔痴明了,隐去假意。”
“是否为——痴象?”
被银官塞在宋鹤林怀里的那面“痴”字象镜发出微光。
上头依稀还有些杨长歌和徐柯的对话声传来。
“长歌师姐,象镜不是在银官师姐那里吗?我们现在喊镜听的咒语也没有什么作用吧?”
“哦,这样。我忘了。”杨长歌回答地干脆直接,像是真的忘了象镜不在身旁一般。
银官抬手摸向了自己的眼,像是终于想起要把自己眼中的遮挡物除去。
“师姐,我…我是痴象么?”
宋鹤林从怀中拿出来那一面还在发着微光的“痴”字象镜。
铜镜背后的浮雕如同徐柯的“爱”字象镜一般开始发烫。昭示着这座无休时空错乱的阵法已经告破四分之二。
剩下两象——恨象与嗔象。
“师姐…原来我是痴象吗?痴…”
未尽的话语,未尽的猜测。
最后只剩下银官一句冰凉的话语。
“对啊。我现在知道师弟是痴象了,所以…”
她脚下棋线弈盘终于亮起,宋鹤林也在时隔多日后再一次看见了银官的道棋。
道棋剔透的银色亮面折射着银官皱眉仿佛陷入思索的神色。
“用什么卦好呢?”
她抬手一指,宋鹤林怀中的那几面象镜便随之飘入她手中。
“这样吧。先给师弟你来一道清魄卦,再来给这些略显丑陋的镜子,来一道爆破卦。”
她好似终于思索出答案,又好像原本就已经打算这般干脆了事。
“嘣——”
从素日笑语晏晏的银官师姐嘴里实在是很少能听到这般生动的拟声词。
“早就该炸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