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霖向来是个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他能悄无声息地将蕤雪族人全部分散在各个城市,应该是提前就做好了打算,否则他不会在船靠岸时将可以联系他们的特殊分频通讯仪交给楚亦澜。
船只靠岸发出的轻微真的能够仿佛是某种信号,将楚亦澜深藏内心七年的痛楚记忆阀门打了开来。
坐上车返回桐煌酒店的路上楚亦澜一直神情恍惚,心绪不宁。
桐煌酒店,它并非是一个酒店,而是一处特殊的山庄,沈家世世代代的人都住在这里。
这个地方也是七年前沈应霖将作为替身的楚亦澜困住的地方,他在这里住了快一年经历太多折磨屈辱,他至今还深深地记得沈应霖在那栋酒店里对他做过的每一件事。
他记得沈应霖是如何将他关在花房里几天几夜没吃没喝差点死掉,他记得沈应霖将他关在纯金打造的狗笼里与八只藏獒同吃同睡,他也记得沈应霖逼迫他为曾经死在桐煌酒店大火案里那些化作白骨的人做油画,他更记得沈应霖是如何在里面一次又一次的占有他,每个角落,每个时间……
回忆越是不堪回首越像是一幕幕点了循环播放的小电影,高清慢放的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删不掉,清除不了,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剑刺痛着楚亦澜的心。
削瘦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楚亦澜闭上眼睛,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他将额头贴在冰冷的车窗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直坐在楚亦澜身边的沈应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看着男人脸色几近病态苍白,也大概猜到楚亦澜在恐惧什么,淡薄的唇角抿直成一条线,他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将楚亦澜紧握在一起的手扒开防止他的指甲刺破掌心,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沈应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楚亦澜,让他放心,也让他知道自己真的以前不一样了,只要楚亦澜不提出要离开,他绝不会再逼迫楚亦澜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相反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帮他,去完成他想做的事。
使命也好,责任也罢,只要他想,全都可以。
楚亦澜的第一反应却是挣扎,他像是一只突然受到惊吓的兔子立即想要拜托沈应霖的手,“沈应霖,你又做什么?”
沈应霖见状反而握紧他的手指,两人手指关节紧紧扣在一起,竟同时发出‘咯吱’声,他身体忽然往楚亦澜身边靠了靠,嘴唇贴在楚亦澜耳边轻声说道:“千万别动,从我们下船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我们,其中有没有晏家的眼线可说不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只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假结婚,恐怕后果……”
楚亦澜身体猛地僵住了,他很清楚现在局势有多复杂,可谓瞬息万变,任何一个不小心都可能引起巨大的麻烦。
尽管内心极度抗拒沈应霖的碰触,但他还是放弃了挣扎,他低头瞥了眼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脑袋一歪,看向窗外,不再言语,任由沈应霖继续握住自己的手。
沈应霖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笑意,还得寸进尺的用松开小手指去挠挠楚亦澜的手掌心。
楚亦澜心有不满,强忍怒意,无法发作,也只能视而不见,装作没有感觉。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沈应霖愈发过分,一只手已绕过他的后腰,有一下没一下的捏揉着,手指蹭到他后腰的伤疤时还特地用指甲在上面刮挠着,担心真的有眼线,楚亦澜有气也撒不出来,一张脸冷的能冻死人。
“好了,到了,下车吧?”沈应霖带着笑意的轻挑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亦澜终于可以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下了车,当他看到面前的庄园时惊了下,心道居然不是桐煌酒店?
“你以为我会把你带回桐煌酒店是吗?”沈应霖看着楚亦澜疑惑的表情,摸下鼻尖,缓缓解释道,“我知道那里充满了让你痛苦的回忆,我想重新开始,所以不会再让你触碰到所有让你痛苦的东西,桐煌酒店也好,还是其他的,都不想。”
“那你倒是永远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你该很清楚最让我痛苦的是什么,只要你在我面前晃悠一天,那些屈辱、痛苦就永远不会消失。”
微风吹乱楚亦澜的黑发,露出他左脸恐怖丑陋的伤疤,可即便疤痕刺目碍眼也遮不住他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矜贵冷淡,结了一层寒霜般的漆黑瞳孔下,那颗红色泪痣带着几分妖冶的美感,但凡他只要挺直腰杆儿往那一站,就像是生长在天山上的那株最为珍贵的雪莲花,干净漂亮,冷艳尊贵,高不可攀,只可远观。
沈应霖当做没听到,继续张开薄薄的唇,轻声说道:“这座玫瑰庄园,是我特地为你打造设计的,里面栽满了你最喜欢碎冰蓝玫瑰。”
这座玫瑰庄园规模大的令人赞叹,建筑风格也是按照楚亦澜以前喜欢的偏向于古典,古典的顶尖拱门与现代玻璃幕墙巧妙结合,像是时空交错的门户,门外几根高大的事柱子上雕刻精美花纹美不胜收。
左边种植着修剪整齐的各珍稀品种玫瑰,花朵饱满,色彩丰富,中间是造型别致的大型喷泉,水珠在阳光下跳跃旋转,洒落异地的晶莹,几只天鹅悠哉的在里面漂游着,右边则是大片大片的喷洒出来的碎冰蓝玫瑰,轻轻摇曳的花朵像是一片蓝色海洋泛起的波浪,一层层的,特别好看。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最纯真的碎冰蓝玫瑰,都是科技化罢,假的就是假的,再美也不会成为真物存在。”
楚亦澜望向那片碎冰蓝玫瑰,眼神无比冷漠,无视沈应霖眼底的无奈和落寞,他冷冷的又说了一句,“拜你所赐,我早就不喜欢碎冰蓝玫瑰了,你让我知道原来玫瑰腐烂的味道比尸体腐烂的味道更加腥臭难闻,恶心至极。”
说罢,他转过身冰冷孤傲的眼神细细打量着沈应霖变得格外难堪的脸,他冷笑一声,“何况,这究竟是你亲自为我建造的玫瑰庄园还是黄金囚笼,你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