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得在其面前自称“妹妹”,总之一切与亲缘相关皆需闭口不言。
长宁站得毕恭毕敬,又忆起彩彩提醒在原清逸面前需表现得卑躬屈膝。想到自己养的大鹅被白虎惊吓之形,她耸起肩膀。此时一阵细风刚巧灌来,她瑟缩得毫不费力。
原清逸直勾勾地盯着长宁,一团白气氤氲在唇上,衬着两团饱满的脸颊,令她看来宛若水晶包子。目光往下剜视,细脖如同承载着含苞待放花朵的枝茎,柔弱,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拧断。
指腹摩擦着扉页,原清逸的视线紧贴在玉肌下若隐若现的脉管上,纵使二人隔得不算近,他也闻到了血香。
屋中静谧,加之定定站立,五感被无限放大,长宁沾了雪的身子愈发冰凉。而且室内竟连暖炉亦未有,牙齿“咯噔咯噔”地试图乱蹿,她不得不绷着脸竭力维持镇静。
见她身如抖糠,原清逸的目光落在玉颊上的两小团阴影上,轻轻吐出一枚带毒的刀:“你怕我?”
声似冰雪,飘落于长宁滚烫的心尖,只停留霎那便消失殆尽,她将舌头理直:“尊主神威,宁儿甚为敬仰,今日得见,遂心喜难抑。”
心喜?
原清逸最厌血脉亲缘,原霸天昔年将长宁囚禁在西谷,他当上尊主后也对其置之不理,若非她主动来见,他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有个妹妹。
柔弱的小东西。
原清逸在心头冷哼了声,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两瓣嫣唇,仿佛一碾上去就能溢出殷红的汁水。
他对血极为敏感,压制不住时,会嗜血。
长宁的血散发着一股甜味,令他血液沸腾,原清逸对她来了分兴致,言语也少见地带着打趣:“你未曾抬眸,可是额上有第三只眼?”
长宁不沾尘世,自然辨不得话中语气。听闻他素来寡言,而今却极快搭理自己,她认为此行甚有希望!
欣喜之间,她将彩彩的话抛之九霄云外,葡萄眼漾起盈盈笑意,语调好似清甜梨汁:“尊主浑身上下皆散发威仪,纵未见尊面亦能感之。”
此乃长宁头一次正视原清逸,原来他不仅声音,连面容亦如冰雪,但除却周身气势,他与父亲并不肖似,和自己也丁点不像......
原清逸不料她会冷不丁地抬头,两人的目光肆意地撞到一处。他再度见到这双清澈见底的眼,仍如六年前那般不染纤尘,宛若天山温泉池,透得连自己的影子都清晰可见。
而她的眼愈纯粹,原清逸就愈能窥见昔日的不堪,眸底骤然划过丝暴戾。
四目相对间,长宁捕捉到了丝不悦的气息,她迅速敛眸,恭敬垂首。
心头却想,哥哥倒真是冷冷冰冰,按彩彩说的亲近好像有点难,等回去后得问问是否有更好的法子。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穿门而入的风声轻撞于檀屏,漏出几丝微弱的低咽。
原清逸压下嗜血的冲动,揣测着她来见自己的意图。
原霸天对待子女可谓是丧心病狂,每次回忆起过往,原清逸都恨不得刨了他的坟。
三年前那夜,原清逸杀了原霸天后,本想去西谷将长宁一并除掉,消灭与自己有关的所有亲缘。
若非看到那双清透的眼有一瞬犹豫,她早已成为剑下亡魂。
原霸天死前曾嘱咐,长宁及笄前不得出西谷,待之后就让她搬来北谷,那些话原清逸本未放在心上。眼下长宁主动来见,她是要请求搬来此,还是想出谷?可她及笄已过大半载,怎会此时突地前来?
打量的目光将长宁团团裹住,好似不透风的墙,她认为原清逸不仅声音,面容,连目光亦为雪做。
彩彩说接近即为挨得很近,长宁想,日后贴近他会否冻得浑身发凉,或许得再加件狐裘才行。
思绪飘荡间,长宁又被冰寒之气拽回屋内,尽管她已将自己紧包成了花骨朵,脚心的凉却仍侵袭到四肢百骸,在心脏周围浇着冰水。
见他未置一言,长宁腿儿发颤,竭力稳住身子,言词肯肯:“尊主,宁儿此行前来有一事相求。”
只是话音刚落,她便再无法忍受地打了个喷嚏,“啊嚏!”接着又是一声,两声......打得她眼冒白光。
飘来的气息夹带甜香,原清逸阅香无数,竟一时分辨不出此味。
他还未开口,就听长宁从捂紧的嘴里飘出低闷声:“宁儿并非有意冒犯,请尊主海涵。”
昔年三次打照面,原清逸都清楚地记得她唤自己哥哥,方才于门口亦是,清脆声婉转若黄鹂。
但他们头回真正见面,她却一口一个尊主。夫子绝不会同她谈苍龙谷之事,月燕亦是,暗卫日夜看守幽泽,亦不可能是尊者,她究竟是打何处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