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坐下的时候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轻轻抹了抹额上出的汗,似乎还对上次发生在剧院里的事心有余悸。
“您找我来是要合影吗?”谢萦珠问他,“现在应该是可以的,一会儿我......”
“不是,不是。”
张超额上又冒了汗,慌忙摆摆手:“我来是和您道歉的。”
“那天是我喝醉了,做了冒犯您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谢萦珠没想到先来道歉的是他,倒是给他闹得有点不自在:“但是当时应......您也挨打了,我也该和您道歉。”
他不提还好,刚提了一个“应”字,张超的脸色瞬间就更苍白了:“那也是因为我错在先,这不怪应少爷。”
行吧。
谢萦珠觉得两人说来说去,最后的结局也是车轱辘话颠三倒四,索性不再和他争论到底是谁的问题,客客气气道:“如果您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可以和我说,我帮您跟应承宴要医药费去。”
“哪敢,哪敢。”
张超咳嗽了几声,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折页的铜版纸递给他:“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求谢老师。”
谢萦珠接过那张铜版纸,粗略扫了两眼,发现那是封商业晚会的邀请函。
“下周在海市有一场商业晚会,刚开始请来压轴表演的明星和晚会撞了档期,现在开天窗了,”张超说,“我问过雾港的卡司表,谢老师那个时候恰好有档期,所以今天斗胆来求谢老师帮帮我。”
谢萦珠下意识地想拒绝。
他这两天身体刚好转一点,不知道如果忽然飞去海市会不会加重尚未痊愈的病情。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张超连忙继续说:“谢老师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差旅费肯定是足够的,出场费给的也是最高档,您放一万个心,可以先给您打40%的款项,更何况......”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淡了点:“您刚刚说如果我有需要,可以替我去和应少爷要赔偿,那谢老师来帮我这个忙,我们之间的那些不快就当过去了,赔偿也不需要了,您看可以吗?”
谢萦珠恍然。
原来张超一开始就不是抱着和他握手言和来的,而是抓住了这件事倒逼谢萦珠去帮他填上商业晚会的空缺,甚至还美其名曰“我们之间的不快就当过去了”,一个字不提这不快分明是张超本人引起的。
要么说有心眼还得是这帮做生意的有心眼,谢萦珠活了两辈子也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具体的问题我还要和我们老板商量一下,”谢萦珠说,“您先请回吧,有结果我会联系您的。”
张超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遍,觉得自己的情报有误。
他听说了应家大少爷和港城剧院台柱子之间的那些风言风语,先入为主地将谢萦珠定义为一个“见钱眼开”“好拿捏”的人,却没想到这人不仅不好拿捏,反而还挺不卑不亢,跟之前他接触过的那些被少爷们包养的人不太一样。
他点点头:“好,这是我的名片,就拜托谢老师多考虑考虑我们了。”
张超起身,离开了这个隔间。谢萦珠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出去时,恰好撞上了鬼鬼祟祟的老板。
雾港老板姓李,白手起家,搭了时代的东风让雾港平地而起,成了港城最大的剧院,也是他当年从债主手里将谢萦珠买了下来,让他有机会过上现在的生活。
谢萦珠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都听见了?”
李老板有些尴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半晌后讪讪地点了点头:“想不听见都不行啊。”
“那您是怎么想的呢?”谢萦珠问他,“想让我去吗?”
李老板搓了搓手,神色有些为难:“小谢,我们剧院虽然不愁收入,但是,但是这帮老板少爷我们得罪不起啊。”
“这两天先后得罪了应家和张家,现在张老板放低身价来求和,我觉得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机会,更何况......”
李老板看了谢萦珠一眼,继续说:“前两天张家入股了雾港,往后和张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这次你拒绝了,往后所有事就都不太好办了。”
狭小的空间安静了很久,最后谢萦珠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没有钱就会被这样买来卖去,浮萍似的,没半分自由。
可他还有仇要报,还有事要做,哪怕他再怎么不愿意去,他现在也得捏着鼻子忍着。
“好,我答应他,”谢萦珠轻声说,“我会和他说的,您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