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的包间,不少人听到了这声极其响亮的声音,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坐在贺逾襄旁边的一个人站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句:“我靠,隔壁怎么了?”
彼时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齐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叫着贺逾襄名字,然后说:“李翊开着轮椅跑了。”
贺逾襄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他去哪里?你当时干什么不拦着他?”
“拦不住。”
齐峥说:“你是没看到,刚刚隔壁包间的一堆人挖苦他,钟赫让他跪下去给自己擦鞋,他往钟赫脸上砸了个杯子之后就往外跑了,压根就拦不住他。现在钟赫脸上都是血,我当时看到他打算砸杯子的时候打算拦,可惜没有拦住。哎呀,说不清楚,你快跟我过去看一眼吧。”
贺逾襄抬脚就要走,齐峥伸出手拦着他,指着一个方向:“不是,你去哪里?包间在那个位置。”
“找李翊。”
贺逾襄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冷声回道。
“你能不能负点责?先去包间看一下情况再走行不行?钟赫的脸都给李翊砸成什么样了,虽然钟赫这傻叉是挺贱的吧,但好歹给砸了,你怎么着也总得帮忙赔偿吧。”齐峥一边把他往包间推,一边说:“外面下雪,李翊开着轮椅跑不远的,大不了到时候你找的时候我也出去帮你一起找。”
贺逾襄很无语,心想钟赫被砸成什么样关他什么事,他只是想着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李翊身上穿的衣服那么少,这么跑出去会不会感冒,会不会痉挛,身上会不会疼起来。他被齐峥推进包间,看到了额头被砸了一个口子的钟赫,包间里的人手忙脚乱的,钟赫用纸巾捂着伤口,嘴里正骂着什么。
有人见到贺逾襄进来,想起他们的谈话以及今天发生的事,以为贺逾襄和李翊的关系真的很差,于是走过来,装作和他很熟的样子对他说:“贺少,那个贱种砸完人就跑了,连他妈的一声道歉也没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现在这脾气被惯成什么样了。对了,我这还抄了一封他学生时期写给你的情书呢,啊哈哈哈还真是不知廉耻啊,贺少,请问有兴趣看看吗?”
贺逾襄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过那封情书,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当着那人的面撕碎,把碎屑都扔在他脸上。转过头冷冷地看了满脸是血的钟赫一眼:“今天的事,我替李翊向你道歉。”
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把那张银行卡扔在地上:“这是赔你的医药钱。”
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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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逾襄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不见人影了。好在雪足够厚,他顺着李翊轮椅的车辙跑着追过去,一刻也不敢停。也不知道李翊开着轮椅驶了有多远,贺逾襄跑了有大约有五分钟,这才远远地看到了人影。
他追过去,用手抓住李翊的轮椅把他的轮椅转过来。喘着气,语气不是很好:“李翊,你到底在闹什么?”
李翊没有回答,抬起脸看着他时眼圈有点红,大半张脸都藏在羽绒服里。只小声说:“不要你管。”
又来了。
什么时候都是这句话。什么事情都不要他管。贺逾襄听着心里觉得烦,胸腔起伏着。其实他想要的不多,他只是想要李翊能够静下来,好好地和他说话。
李翊。
贺逾襄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总是一言不合地就开始闹脾气?有什么事不能和我好好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难道还期盼别人一个一个猜,直到别人猜对为止吗?”
“三年前你说不想见到我,两个月前明明相处的好好的又莫名其妙地说让我不要在意你了,现在又让我不要管你。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闹什么脾气。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难道这些年里,我心里就不委屈吗?就算以后你真的不想再和我见面了,或者你说讨厌我,我都认了,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然后他语气软下来,有点可怜地说。
但你可不可以对我的态度好一点?可不可以和我好好说话?
李翊的心里很委屈,他并不是成心想要闹脾气,他的每一次在贺逾襄眼里的闹脾气其实都是有原因的。但他不开口说话,也不开口为自己辩解着什么,只是低着头开着轮椅往桥边驶,然后在围栏边停住,盯着桥下已经结冰的河流。
“看什么。”
贺逾襄跟了过去,顺着他的眼睛往下看了一眼,冷冰冰地问道:“想跳下去?”
“在你的眼里,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贺逾襄说:“三年前一次又一次地扯自己的呼吸罩、拔自己的针头、撞自己的头、割腕,抠自己的伤口,这些还不够,现在还要把自己摔死了才满意。”
“李翊,你到底把自己当什么?是不是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不知道你的生命多有价值?刚刚在酒店里也是,非要作死,一定要往自己的胃里灌酒,难道你会不知道做完手术之后不能沾酒吗?现在大雪天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是想要感冒发烧再加上痉挛,把身体糟蹋尽了才满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