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诚心思还单纯得很,听了这话便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便好,我这就去为殿下准备安神的香。”
——
次日,各自吃过早膳,范家姐弟俩便拉着李清璧出去逛逛。
李清璧从前觉得长安的冬天已经很冷,但越往北走,就觉得越难熬。好在这一日天气还算不错,阳光虽洒在人身上,但并不怎么温暖。范希诚临出门特意给她的手炉添了炭,又帮她把大氅系得很紧,确保不会漏风。
范希仪精力充沛,充满热情,拉着李清璧就要往首饰铺子里去。
李清璧想到此行原是桓允舟想与范希仪独处,便笑着推拒:“还是桓大哥陪阿姐去选吧,我和驸马去前面瞧瞧。”
话刚罢,她就瞧见桓允舟靠近范希仪,目光深情,轻轻低头对着她耳语了什么,而范希仪害羞地推开了他。
李清璧当他们是浓情蜜意的未婚夫妻,轻笑着避开了眼。
桓允舟正愁找不到机会独处,怕被李清璧听到,他凑近范希仪,声音放得很低:“想必是殿下想与阿石独处,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吧。”
英武男子的气息喷薄在耳边和颈侧,范希仪只和别的男子在打斗中、在战场上靠得这么近过,从未有人贴着她的耳朵这样轻声低语。
况且,这是一个年龄相当、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这个男子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她只感觉一股酥麻之感从颈侧传遍身体的每个角落。
桓平渡莫不是带着什么催眠的香,否则为什么她整个人都晕乎乎,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有些站不住。
她是灵州最英勇的女子,是大梁最年轻的女校尉,她曾在大漠里穿行刺探敌情,曾经斩下过无数山匪和叛贼的头颅,却因为他的耳语震颤。
难道有了婚约后人的心境真的会不一样?
她努力稳住,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正色道:“知道了。”
——
尽管范希诚找来许多安神的香,李清璧还是无法安睡,白日里精神很不好,逛了一会儿就觉得疲累。
范希诚见她累了,提议找个茶馆歇一歇。她心里烦躁,不想喝茶,见路边酒肆招摇的旗子,想起那些借酒消愁的诗文:“阿石,你可曾饮过酒?”
“自然!灵州的儿郎,没有不会饮酒的!”灵州处于边境,冬日里寒冷异常,饮酒可以取暖;生存艰难,饮酒用来忘忧。
是啊,饮酒可以忘忧。不说自古以来有多位文人钟爱饮酒,本朝便有气势恢宏的诗文在酒后写成。
可惜,她自幼作诗便学得不好。若是有才之人,此时心境,约莫也能造就名篇。
她自幼乖巧端庄,从未逾距,此时心里却忽然升起强烈的渴望:“那我们去喝酒吧,甩掉护卫和玉荷他们,就我们俩。”
就在这个靠近边境的小城,在这个除了他们一行人没人知道她长公主身份的地方,她也想放纵一回。
从出生到十七岁的夏天,她是沭阳公主。定下婚事后,她是灵安长公主。
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人记得她的本名,她是李清璧。
所有人都只期待她做好联姻的工具,没什么人不在意她的喜乐与期盼。
她的名字,不被记住,可能也不被史书书写。
灵安,灵州安宁,很好的寓意,也是圣人对她的期待。
——
范希诚很为难:“可是,我的武艺一般,我怕保护不好你。”
其实他的身手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但他怕出岔子
李清璧倒不是非要把自己置于险境,只是想要一个没有别人的环境:“那我们买了酒回客栈去喝,不让玉荷她们进房间。”
她是大梁的长公主,承担着联姻的使命。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在烦恼、在逃避。她既享万民供奉,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自然不能偷偷饮酒,或者说,不能被发现。
抛却长公主身份,她今年也才十七岁。面对未知,不安是很正常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