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诚趁机凑近她，轻轻握住她外氅下宽大的衣袖，脸不红心不跳找了个由头：“阿九姐姐，人太多了，我牵着你的袖子。”

李清璧也没在意，任他牵着衣袖摇晃。跟在身后的阿福指着那轻轻晃动的衣袖对身边的玉荷小声道：“玉荷姐姐，你瞧给驸马美的，他每次开心的时候就喜欢扯着什么东西晃荡。”

玉荷看他还是个孩子，对他道：“除夕夜，新岁即将到来。自然该开心。”

玉荷看得明白，驸马大约是因为牵到了殿下的衣袖而开心，少年人心思明朗开阔，喜欢总是遮掩不住。只是阿福翻了年也才十三岁，情情爱爱的约莫他也不明白，

灵州城坊市的中心，有一座望月楼，视野最好。望月楼的一楼正中央是一座大戏台，请了有名的楼家班表演。二楼临窗处可以瞧见外面的杂耍，戏法和烟火。每年除夕夜，这里会聚着许多人。

桓允舟早就在望月楼订好了二楼的位置，桓允溪已早早到了那里，一边看戏一边等他们。

蔡思衡在李清壁那的那天急着出去就是因为在那前一天的切磋输给了桓允溪，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娘子。他觉得简直是奇耻大辱。那天急着又去，便是想一雪前耻。

可不料他又输了个彻彻底底，少女笑得挑衅，朗声叫他回去再学几年。他懊恼不已，还是自己可心的妹妹好心安慰他，说桓家武学渊源，桓允溪的父亲兄长都是武将，她学武的环境那可是世间一等一的。这才叫蔡思衡内心的羞耻感少了一些。

但他还是自觉丢人，不想那么快又见面，不自在地慢吞吞走在后面。

李清璧回头望，见他们隔得好远，稍停了停等他们。

此时的范希诚眼珠一动不动，盯紧李清壁的指尖，小心翼翼挪动着自己的手。李清壁的指尖白润细腻，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

他内心有些不安，小心翼翼试探着，生怕被拒绝。

好几次，他鼓足勇气沿着她的衣袖朝她的手指挪动，却在快触到那抹柔软时又猛地缩回。毕竟之前不管是扶着李清璧上下马车还是给她盖被子，都是一瞬间的事。

而此刻，他妄图一直牵着她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大街小巷。好像他们真是一对心心相印的夫妻。

见李清璧忽然停下，他牵住了她微微张开的小拇指，屏住了呼吸，悄悄抬眼看她。

感受到指尖不一样的温热触感，李清璧低头垂眸看了一眼，注意到那只与自己肤色有着明显区别的大手。虽然他们俩个头没差多少，但不得不说，驸马的手还是比她的大上不少。她曾听人说过，个头越高的人手越大。

范希诚凝神望着，二人眼神汇聚在两手触碰的地方，李清壁最终没有甩开。

她见蔡思衡他们走近，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们快些，我们都不认路，走丢了护卫不好找人。”

范希诚趁机握住她整只手，用他温暖的大手将她微凉的手掌整个包裹住，企图暖热她。

他现在身量比李清璧只高一点，但手比她的大得多，可以将她整个手掌都捏在手心。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在他的心中激荡，感觉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

李清璧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暖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驸马对自己的喜欢，但她不明白这种喜欢源于何处，更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宫里的妃嫔们大多不爱圣人，她们逢迎他或为了品级，或为了家人，为了孩子。她从来没有过见了一个人就爱得不行的体验，理解不了范希诚对她莫名的浓烈爱意。

但是，或许她不必逃避。他们之间已有了三年的约定，如他所说，尝试着去接受他，或许结果并不会太差。

若是他心性改变，只要婚姻不改，其实于长安与边境来言，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需忍受一桩无爱的婚姻罢了。

她从前是想岔了，其实不过是她害怕两情相悦之后情意消散的冰冷。她在宫中见多了那种无言的冰冷，所以内心抗拒过于澎湃的热情。

她从前只想着，不开始便不会受伤，殊不知对他其实也是一种不公平。为何要因别人的错误，先给他预设一个不好的结果呢？

此刻，面对热闹的烟火气，面对眼前明朗的少年，她不忍拒绝。

只是牵牵手，又不是交付真心，有什么好怕。

像给自己壮胆似的，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触感不同了，范希诚不敢相信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而后唇角上扬，对走过来的蔡思衡和蔡微雨道：“前面不远便是望月楼，允溪已经在等你们，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李清璧歪头看他：“我们不过去吗？”

范希诚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让他们小孩子先一起玩，我有个地方想和你一起去。”

他紧握住李清璧的手，小心翼翼穿梭在人群中。

好在地方不远，是一口水井，四周都用栏杆围起来，而栏杆上挂满了木牌。

“这口井是汉朝时便有的，据说那年灵州大旱，寸草不生。求雨的仪式不知行了多少遍，还是无济于事。原有的井水也都几乎干涸，当时的人们到处找水，一无所获。直到那年的除夕，挖到了一口出水的井，灵州才有救。”

“那之后，人们会在这口井边许下愿望，据说很灵验。现在这口井还有水，不过现在不是旱年，这口井便只用来许愿。”

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木牌，给李清璧看上面的字：“我想挂这个，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