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那脸在眼前再浮现,甚至遮蔽住了朱向明的脸,裴青只得闭上眼,让眼前先恢复成真实的,不被记忆打扰的画面。
“裴老师,你怎么又抑郁了啊?”
听朱向明又在问自己,裴青笑了,知道朱向明不解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他不曾听过疯子与疯子撕心裂肺地争吵,也不会为那分不清的爱或恨,试图把一个人变作私藏,看世间其余人都不紧要。
试问好人如何能凭空想象出坏人的坏呢?裴青不怪朱向明没有见识,只道:“别,我跟你说人心这玩意可坏了。我以前还跟我人开玩笑还说呢,我要但凡出点儿事,指定就我那小男朋友干的,千万记得帮我报警抓他。”
朱向明被裴青说得一愣,接着便皱起眉头:“谁?方鸿吗?”
他竟说出这名字来,裴青先是怔住,然后浑身都不自在:“不是,谁告诉你方鸿的啊?”
糟糕,说快了属于是,朱向明想。
但三两天里大事小事不断不少,还没好机会与裴青聊起这一桩,朱向明只得又想,既然现在已经说起,便也算个时机吧。
他别开视线,盯着前边的锅灶假装不尴尬:“唉,没人跟我说,是你之前喝多了自己叫他名字,我才听见的。”
原来如此,裴青难为情地捂脸,忍不住骂了声“草”。
朱向明赶紧道:“别啊,没事。”
裴青却仍捂着脸笑:“讨厌,丢死人了。”
听起来像顽笑话,然而朱向明自那笑声里听出一点难受,忙地又道:“不好意思啊,我以后、我不说了,你别难过嘛——”
不至于,但裴青垂头,发出假假的伤心的声音打断他:“我不难过,我就是觉得、唉,我太丢人了,我想哭。”
这下朱向明不看锅了,转头望着裴青,欲言又止。
有点无奈,还有点委屈,他可怜见的,像极了傻瓜,而裴青自手指的缝隙间看见他那模样,忍不住将手先放下来。
“不是,怎么我每次开玩笑你就上当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故意吓我吗?朱向明心想着,然后对他道:“我还想说你呢,之前你和我说豆豆跟蒋升那什么,其实都是真的吧?他昨天晚上那么喝酒,是不是因为上回他们演完,咱们先走了他气不过,就去跟蒋升吵架?难怪我还看辛姐在群里问,说蒋升怎么退群了也不讲句话的。”
虽不全中亦不远矣,裴青赞美他机智:“差不多吧就,朱老师真聪明啊。”
聪明个屁,朱向明都有些没好气了:“你们俩真是够了,一个不讲实话,一个把真话拿着当假话讲,我信了你们的邪。”
是,可裴青心想我也没办法,虽然人人那口中都嘉许忠诚,赞美诚恳,可是真话它太难听啦。
而那真相也最不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有颜面要顾,他只得挑拣一些含糊的真话,对朱向明道:“你还别说,我以前那小男孩儿是太不懂事,爱得太深,但我不识抬举。”
朱向明瞪他。
裴青又道:“余豆豆也差不多,属于是那蒋升儿不识抬举,但他爱得太深,太不懂事了。”
胡说八道,还语焉不详的,说话总不说个全乎,朱向明想笑亦觉不好笑,因为怀疑都是真话,只能悻悻地别过脸道:“那意思你们俩都没救了呗。”
正确的,中肯的,客观的,一针见血的,裴青也同意他:“嗯啊。”
被认可了也不觉高兴,朱向明垂着眼不快。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无措失当,他先不应声,而是揭开了砂锅的盖子,扮作深思深虑状。
汤水清亮,他拿勺子随意搅了一搅,在蔓延开的迷人香气中又郑重问裴青:“所以啊,那天你说的,你就只喜欢有钱人,也是假的吧?”
那必须是假的,不过裴青也实在想逆反说句“当然是真的”,却发觉朱向明经已再望住自己。
好吓人哦,朱向明两只眼睛都闪闪发亮,专注且认真,裴青简直怀疑他下一秒就会突然靠近,就会突然地亲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