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州城。
府邸之中,城主大人属实被气到不行。
解回川先是收到属下通报,说小儿子在青楼里差点被害,获救之后又与自己人打了起来。
接着是蝾螈传来消息,二儿子遭人追杀落入悬崖,虽让一只大金虎给救了,但至今生死未卜。
再来便是暗卫的密信,说失踪的药灵身陷邻州祭坛,随时有化恶的可能。
彼时的城主大人正在茅房里解决人生大事,他的贤内助禾姬站在外头一边递着厕纸,一边捏着鼻子给他逐件禀报城内发生的情况。
“今年天桷崖出了状况,所需的药草续接不上,尤其是红花柯尾苜,”禾姬宛如黄莺初啼般的声音在茅房外轻轻响起,“冷大夫说了,想去龙血岛的边缘碰碰运气,问大人意下如何?”
“开什么玩笑!”城主大人的怒吼声瞬间响彻整座茅房。
“这一个两个的,尽想些馊主意。”那龙血岛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作为一城之主,能叫大夫去白白送死?“你去跟冷大夫说,老子绝不答应,她要胆敢偷偷背着我去,让我发现了,我拿锁链给她锁起来。”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儿翻页,下一件。”
禾姬点点头,完了发现城主根本看不见,赶紧说道:“壬戌宗的人来找过旻儿,这事大人知道的,不能放着不管啊。”
“这小子做事,全凭一股冲动劲儿,夹在壬戌和天启之间,我看有他受的!”
“大人,这对也对上了,还是想想办法吧,您就是在这里念上半天,旻儿他也听不到啊。”禾姬心里着急,往日里的耐性子也不要了,催促起城主大人来。
“行行行,我想我想,臭小子,让老子跑趟茅厕都不安心。”
城主大人骂骂咧咧,心中恨不得将解旻抓回来,给他揍上一顿:“你先去前院,把宸儿叫来。”
禾姬转身就要走。
“回来!”
禾姬脚步一顿,又转回来。
“都给我气糊涂了,你让宸儿到书房里等着,等下我再过去。”
“……”
城主大人的书房,说是书房,但文房四宝一律没有,就是一个待客的地方罢了。
解宸进来没多久,就等来了自家老爹。
解老爹的书房虽然笔墨纸砚一样不沾,儿子解宸却是琴棋书画四艺皆通。
和解老爹粗犷的面貌相比,解宸显然继承了他母亲林朝雨的长相,一双狐狸眼,斜飞入鬓的双眉,上扬的嘴角,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笑的感觉。
解回川还未踏进书房门,解宸就听到他爹风风火火的大嗓门:“崚儿和溱溱伤势如何了?”
“赋阳阁派了人过来,说已经无碍了。”
“这么快?”若不是蝾螈带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解回川还当二人受的仅是轻伤。
“贺云野救的他们。”
“破开青楼镇灵术那位?”
“是。”
“解旻这小子,难得干了一回正事。”
解回川在椅上落座,解宸将手头上的籍册递给他爹。
“海兰氏的族长今晚找过我,说是遇到从望南峰来的妖兽,要请城主定夺。”
“阿戎说过了,这事我知道,”禾姬奉了茶进来,解回川伸手一接,“还有,通知州下大小郡县,此事无需再追究。”
“是那个贺云野吗?”禾姬问道,似乎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城主大人为何会放弃缉捕妖兽。
解回川颔首,认可了禾姬的问话,接着道:“贺云野的来历查明了么?”
“难查,”解宸又将籍册放下,回道,“但可以肯定,他不是津州的人。”
“废话,是津州的人,还用得着你去查!”解老爹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茶杯落在桌案上发出“吭啷”的声响,把禾姬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呢,又要生气了是吧?”
禾姬最见不得有人乱发脾气,尤其还是她家城主大人。
夫人一句娇喝,让解回川一口气梗在喉头,出不来又下不去的,着实难受。
解宸倒是不慌不乱:“他从仙界而来,你让儿子如何去查?”
禾姬见解宸如此信誓旦旦,不免有些担心,搞不好弄错了,父子俩又要生出事端:“会法术的不一定是仙啊,万一是从妖界来的呢?”
解回川对儿子说道:“先别急着反驳,虽然大多的妖兽对人族抱有敌意,但愿意救人的也不是没有。”
大儿子跟他亲娘一个脾性,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做派,有时候看着真是扎眼。
“爹不信的话,问问冷大夫不就清楚了。”解宸笑道。
“有冷大夫什么事?”
冷大夫医术高超,这是毋庸置疑的,可解回川想不出来她和仙界能有什么牵扯。
“你去,把冷大夫请过来。”解回川吩咐禾姬。
“有你这么折腾人的么?这大半夜的,老人家都睡下了还要把人拉过来?”
想一出是一出的,禾姬对她家城主大人的行为感到无奈至极。
“扯呢,真要睡下了,解宸能说这话?”
“大人!”
城主府的管家突然来到书房门口,毕恭毕敬地称道。
解回川望向门外:“何事?”
“三公子回来了,带着冷大夫,还有一只金色大老虎。”
“还有呢?”解回川问道,还有贺云野才对。
“只有三位,再无他人。”管家道。
“让他们过来。”
“是。”管家领了命,返回前庭,引三位到书房去。
回程途中,解旻想起来冷大夫还在赋阳阁内,心道老人家夜里奔波一趟也是不易,便央着金虎顺道稍一程冷大夫,带她回医馆去。
秋石医馆在城主府之后,但冷大夫却要求先见一见城主。
城主大人站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外,一脸笑意地迎向老人家:“风寒露重的,辛苦冷大夫跑这一趟了。”
冷老大夫简直受宠若惊,站在金虎身旁,像是第一回见到城主人似的:“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金虎也跟着老人家一起打量解回川。
一身利落的绒蓝长袍,身姿拔然如苍松,鬓发恰似霜雪覆落,双眸却如烈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