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疑而复下,到了地面,却发现那里的景象与他们所想的截然不同。
当一行人还置于海渊之中时,俯身下望,只见无数危柱拔地而起,相互鼎峙,形状突兀而离奇。危柱之间相距不过半丈,却以缆索一一勾连,石柱的周身剜有石窟,石窟幽峭险仄,其中荧火成汩成汩地涌出,脓血交迸似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当落到地面后,几人再抬头往上看时,那些石柱参差廉利,或上或下,或纤或巨,或直或欹,皆像被凌空斩断了一般,悬在离地面三丈之处。
危柱环耸,摇摇欲堕,深海潜流,伺机而动,一时竟不知前路暗藏了几重凶机。
见不到所谓的船,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悬空柱,上面栖满了密密麻麻的荧火,将四周海水照得阴森通彻,金虎气得脸颊鼓鼓地质问起灯笼鱼:“沉船塚呢?你又骗我们?”
灯笼鱼本想闭嘴不发一词,但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鱼目中闪出一线精光。
它不客气地道:“我都说了荧火是从沉船塚里面飘出来的,你们眼瞎了么,难道还看不出来?”
灯笼鱼此话一出,当下就被一道金雷击中,浑身抖如筛糠。
贺云野飞身而起,落在最近的一座悬空柱面前,细细地打量着石窟窿。石窟窿里面像是含有一汪泉眼,一直不停地往外流淌着荧火。
贺云野看了一会儿,刚想错开眼,却蓦地见到石窟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想也没想,立即伸出手去,去抓里面那怪异的东西。
这把身后的稷封和金虎吓得够呛,稷封来不及多想,当下尘寰之力一开,落在贺云野身上,拽着他连连后退。
“贺云野你在做甚么?”金虎顾不得灯笼鱼了,三两步蹦到了贺云野面前,以为他是着了荧火的道。
他可是记得贺云野不让他去碰触荧火的,结果这家伙倒自己动上手了。
贺云野示意他们冷静下来:“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他摊开自己的掌心,给几人看他适才这么做的缘由。
那是一片已经泛了黄的树叶,带着些许斑点,细细小小的,即使落在地上也不会引人注目,金虎却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玉函仙翁的叶子,是冷大夫落下的,她们一定在里面!”
金虎转身,看向了那座石窟窿,一脸阴恻恻地说道:“我想炸开它。”
稷封只得赶紧拦住金虎。
他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虎,心中不禁有些感慨,金虎看似冒失莽撞,可很多时候都会顾及到贺云野的考虑,也算是比较审慎,反而是贺云野,平常里沉稳持重惯了,一旦冲动起来,只会叫人防不胜防。
“不用那么麻烦,它就知道方法。”贺云野指了指正在装死的灯笼鱼。
灯笼鱼刚被金雷劈得晕头转向全身抽搐,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被贺云野指住。
稷封心念一动,千丈柳就拖着灯笼鱼来到他们跟前。
“什么方法,快说,不然我再劈你一道雷。”
“有本事你就劈啊,我倒要看看,把我劈死了,你们能有什么好处!”
金虎举起前掌,一道金色的雷纹才隐隐浮起,就见贺云野振袖一挥,将灯笼鱼扫进方才那座石窟之中。
“我们走。”贺云野说完,率先跟了进去。
灯笼鱼差点被倾泻而至的荧火淹没掉,挣扎翻滚了许久才勉强站稳,口中早已将金虎与贺云野咒了千八百遍。
“敢指使本座带路,本座让你们有来无回……”
“本座要把尸豸全都招来,咬得你们脚底生疮头顶流脓,啃得你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嘿嘿,这座沉船塚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你们一定不得好死,一定……”
因为不想波及到身边的荧火,金虎这回没有对灯笼鱼出手,任由他破口大骂,只是在心中暗道:“有空再收拾你。”
贺云野升起一道防御结界,把荧火隔绝在外。几人目之所及,或是白中透蓝,或是白中渗绿,越往石窟里走,荧火的密度越高,到了后面,竟犹如瀑布潮水一般,齐齐地往他们灌来。
灯笼鱼曾说过荧火并不可惧,可它一路疾速游动,鱼身闪躲着,竟是连荧火的外缘也没有碰到一点儿,与它先前所说的话完全相悖。
灯笼鱼一路骂不绝口,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带着贺云野等人穿过荧火潮,抵达至一块巨大的木板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