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脚下的石阶正在消失——不是崩塌,像被无形巨口吞噬般,整段整段地坠入深渊。他们误入的这条悬丝路,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瓦解,身后石阶正寸寸化为齑粉。墨色浓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裹挟着碎石与死亡的腥气。
先前一片坦途未遇的危险,此刻悉数爆发。
队伍末尾的人开始尖叫着前冲,有人因踏空而坠落,有人被推挤着跌入黑暗。绝望的哀嚎在狭窄的通道上回荡。
泽漓没有回头。
他在察觉异样的瞬间就攥住了连雪的手腕一路往前奔袭。
“阿雪,抓紧我!”泽漓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两人几乎是在飞掠,靴底几次擦过尚未崩塌的石阶边缘。
连雪曾试图回头,但只一眼就明白,这早就不是能救人的时刻了。
有心无力,于事无补。
她咬了咬唇,将全部力气灌注到双腿,和泽漓一起在崩毁的通道中夺命狂奔。
心跳声要冲出胸腔。
她急促的呼吸凛然成夺魂路上的白雾,泽漓的背影在视线中晃动,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如果不带上自己……
连雪有一刻心想,这人还可以逃离的更快、能安全。她的瞬间爆发力尽管已经很优秀,但泽漓确实远胜于她,那些自幼在马背上磨炼出的肌肉记忆,此刻可能早已撕裂成两人之间距离差。
这一瞬间,连雪觉得自己甚至出现了一丝动摇,但也只是一瞬间一闪而过。
扑面而来的寒气似乎要冻结一切。
寒气越来越盛。
整条通道仿佛活物,正用崩塌的石阶作为獠牙,驱赶着猎物往囚笼中去,将他们逼向早已张开的咽喉。
但他们没得选,前方或许是万丈深渊,但回头便注定只有被黑暗吞噬时溅起的血花。
那是谁也无法逃脱和注定的死亡。
众人终于停下时,肺里像灌了滚烫的铅。泽漓撑着膝盖,喉间弥漫着血腥味。连雪的发丝被汗水黏在泛白的脸上,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是一处好似突兀地悬在虚无中的平台。
那后面彷佛又是无尽的深渊,顺着平台往侧后方,又出现了一片新的地方。
二人来不及多考虑什么,快速又机械地拽着一个又一个瘫软的身体,直到最后一人连滚带爬的瘫在地上。
所有人横七竖八的躺着,胸膛剧烈起伏,庆幸劫后余生。
连雪和泽漓在拉上来最后一个人时,也双双不约而同的躺在了地上。
泽漓仰面倒下时,后脑勺磕在了石面上,一阵痛感传来,他却兀的笑了起来。这疼痛让他安心,至少说明脚下的土地暂时不会消失了。
幸存者所剩无几。
断裂的石头像是锋利的刀,将很多人的身体都割开了几道长长的血淋淋的口子,面目狰狞。
“忍着点,”连雪见状,勉强平复呼吸后就赶紧咕噜起来上前帮忙包扎,同时心里快速的想着解决办法。
这些皮肉伤不足以致命,但足以摧毁队伍最后的士气。
像此前那般继续走下去已经很难了,不仅是身体上的困难。
九死一生的现实已经击溃了幸存者的心理防线,来时路早已坍陷成深渊,得立刻找到一条新的、可以出去的、相对安全的路将这些人送出去。
她不会停下,谜底或许就埋在这座古墓深处,但不该用这么多条人命来换,已经有够多的人留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地底。
连雪心中顿时惶惑,自己当年到底是什么人?又经历了什么?源头居然会在这九死一生的墓底。
“也不知道另外两队人如何了?”连雪包扎完站起身,就见泽漓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仔细擦去她指缝的血迹。帕角绣着歪扭的兰草——是那个瑟缩在街角的小女孩的手艺。去年深冬,她几乎买空了女孩所有的绣品。
随手分给了在场的众人。
泽漓也是其一。
没想到他现在还留着。
“没有消息未必是坏事”,泽漓的拇指擦过连雪腕间未干的血迹,“雪儿,刚才没吓着吧?”
连雪摇了摇头,下意识蜷了蜷手指:“多谢。”
泽漓一怔,忽然逼近半步,笑道:“真要谢的话,我可是要实际行动的,王妃殿下……”
“说正事,别闹,”衣料摩挲的声响里,连雪微微侧开了点距离,泽漓靠的有些近,她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中夹杂的占有与掠夺气息,侵略性太强,让她想起雪夜里的狼群。
“先让大家暂时休整,我们再从长计议。”
泽漓见状识趣的退开了些:“都听王妃的。”
转生时,语气突然像是浸了寒冰,“都要命着些,哪个不长眼的再敢乱动!”
泽漓离开连雪,语气就凝重了起来,按照他的脾气,对于不久前触碰了机关的人是非得处置了的,可是现在人都已经没了,说旁的也没用,泽漓脾气没处发,只能以此做警醒。
幸存者沉默地分食着所剩无几的干粮,血锈味混杂其中,有人依然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仿佛还能看见同伴坠落时抓挠的指节。
和他们来不及掠过的衣角。
泽漓拉着连雪一路狂奔的时候,他全部的意志都用在压制颤抖上,不是害怕自己会死,是怕下一个掉下去的就是是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