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慕颜究竟听到了多少,洛温颜和泽漓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二人素日行事一向谨慎,但那晚外面有人居然都没有察觉,洛温颜要忧心的事情只增不减,毒发后又身体不适;泽漓又一门心思都在洛温颜身上,要不是大司命及时出现,只怕是后果更麻烦。
自那一晚开始,胡慕颜就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多话,也不怎么出门、也不闹着吃什么东西,要么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理人,要么就是吃饭、喝水都死死的盯着洛温颜,但还是不怎么说话,看的洛温颜身前背后直发毛。
说是少年老成吧,也不合适,倒像是洛温颜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也不是很对,就是那种少年明媚的眸子里突然变得一潭死水一样,活力劲儿都没了。
洛温颜试图主动说话,但是胡慕颜还是不理,却能时不时冷不丁的出现吓了洛温颜好几次。
要说解释坦诚什么吧,洛温颜左右想着那夜的话也没提自己这个身份,也还没说出口摇风散的主人。
这么想来大概是孩子心性,觉得自己和泽漓单独说什么却是不和他说,所以闹脾气不高兴了,甚至是拈酸洽醋?
就这样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洛温颜正要休息,门外婢女突然来急匆匆的敲门,说胡慕颜喝多了,吵着闹着要见她,怎么劝都不听,无奈只能来请她了。
洛温颜披了披风,还没出门,胡慕颜就自己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洛温颜只得吩咐了一声去找泽漓来,就开门看着胡慕颜乱七八糟的闹腾。
“你是谁”,胡慕颜脸颊都是红的,分明不胜酒力,酒品还一般,还这么喝,必然是心里不畅快,憋了这些天终于找到发泄的地方了,洛温颜还以为他要一直这么别扭下去。
“你怎么跟别人有那么多秘密,对我一句真话都不说,你跟我说句真话行不行啊,高连雪,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跟我说句真话”。
胡慕颜又哭又闹的上来就抓着洛温颜的肩膀乱晃,仆从婢女见状赶紧上前试图拉开,倒是洛温颜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想了些什么,就木头一样的由着他晃,推都没推一下,甚至有些神情落寞,或者说,不忍。
“公子,你喝醉了,别再伤着姑娘,跟我们回去吧,有事等酒醒了再说”。
“喝醉”?胡慕颜醉眼惺忪,自己指着自己,“我”?然后胳膊一甩让人都退下,“谁说我喝醉了,谁说的”!
“胡昱”!洛温颜似乎生气般严肃的低喝了一声。
“我跟你说,我的胡,不是飞雪城的胡,是我阿娘的胡”,胡慕颜应该是要跟洛温颜说话,但是晕头转向的找了半天,最后对着房间里的柱子。
洛温颜都要被气笑了。
“从来没什么人喜欢我,没爹、娘又死得早、还一直被欺负,好不容易觉得活着还有些意义的时候,洛温颜没多久就失踪了。你知不知道,我翻天覆地的找她、翻天覆地的找她,不允许别人说她死了。就这样找了好多年,他们都叫我胡疯子,我才不在乎呢,什么疯子傻子,只要她活着就行,只要她活着,我是真的疯子傻子都没关系。我特别后悔,后悔那时没有拜入清辉阁或者落云宫”。
胡慕颜说着说着,好像又找到了洛温颜在哪里,转身对着她,跌跌撞撞的差点把洛温颜拽倒,面色绯红。
“在云家楼的时候你分明已经逃出去了,却还在山下等我,从那时候起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了。后来我们一起经历各种事情,我也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唯一的好朋友,我掏心窝的把这没几个人知道的地方都给你住。可你怎么就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高连雪,你为什么只把我当小朋友,为什么有那么多秘密不愿意说,我甚至连你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只能看你吐血,你每次都是没事、无妨,什么好人家没事、无妨的身体会吐血”!
胡慕颜说着又要上来抓洛温颜,泽漓及时赶到把他挡开了,“你喝多了,别闹了,胡慕颜”。
“不用你管”,胡慕颜挣扎着推搡泽漓。
“我送你回房间”。
“不要”,胡慕颜索性耍赖一般直接坐在了洛温颜的屋门口,两条腿大开、嘟着嘴,拦坐在门槛上,“我没有房间,我无处可去,我当朋友的人从来不把我当朋友”。
洛温颜见状,就示意其余人都先下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等着了。
待婢女侍从都走完,洛温颜才耐心的蹲了下来,胡慕颜的头发彷佛是刚从鸡窝里抢了鸡蛋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洛温颜看着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像是邻居家的小孩都有糖葫芦吃,自己却没有一般坐在地上跟家里人闹情绪,伸手顺了顺他那乱糟糟的鸡窝头。
“慕颜,不管你现在能听进去、听懂多少,我从来都没想着故意骗你。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也确实有难言之隐。我不说,不是因为当作秘密刻意隐瞒,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更好,你什么都不要参和,等过了这段时间后你还是胡慕颜”。
洛温颜似是叹了口气,但是很轻、很浅,“我现在在考虑答应你住在颜院是错误的了”。
“不要”,胡慕颜突然拉着洛温颜的衣袖。
“不要什么”?
“不要走”,胡慕颜委屈劲上来,眸子中瞬间就都是泪,楚楚可怜,“我不问了”,后面还迷迷糊糊的说了什么洛温颜没太听清楚,就这样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歪在门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