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漓离开的时候,洛温颜如约没有相送。
其他人也都没有送。
是泽漓主动要求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不要洛温颜在身边。
也是他主动要求不用任何人来送。
洛温颜房间都没出,就一个人坐在窗边,窗户开着,春天的风一向是惹人喜欢的。
她感受着微风划过手指、拂过面庞,扬起发丝、撩动衣衫,听着泽漓关门的声音,听着泽漓看向她的方向的声音,听着泽漓停在院子中不愿意离去的声音。
以及,院门最后缓缓关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洛温颜的心乱跳不止。
洛温颜又想到了那日她好像睡了很长的觉,后来睡累了,缓缓睁开眼睛的样子。
那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就是泽漓。
在她清醒和不清醒的时间里,泽漓就这样在她身边好几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很多年。
就算洛温颜明确表示过不可能,明确过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就算泽漓反复强调自己心甘情愿,她对泽漓这几年的陪伴还是不忍。
不忍他陪在一个永远没有可能的人身边。
不忍他最后还是一个人。
自己的出现给了他念想,最后也是自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洛温颜手中握着泽漓留下的国之文书,她选择听泽漓的不是因为会用,只是为了让离开的人多一层安心。
他们早已是朋友。
长时间的相处早已极为熟悉对方的朋友。
院门已经关上有一段时间了,洛温颜这才起身放下东西,摸索着去找到了一件纹样熟悉的披风,又翻找出玉箫,带上门,出去了。
秦媚阳和胡慕颜一时间觉得空落落的,大家长时间的相处让他们潜意识认为大家会一直这样有说有笑、有吵有闹的在一起,所以招呼都不打的离别到来时,二人毫无准备。
也从来没听洛温颜说起来过。
泽漓也从来没说过。
猝不及防。
泽漓说不要送,不是不想见,只是舍不得,怕多看一眼都会不想走,怕家国责任都拦不住他想要留下的心。
无论是因为什么感情。
他要离开的是他在这世上最难舍的人。
最难以割舍的感情和羁绊。
他临走时只觉得要关上的院门千斤重,他用了全身的力气也关不动。
洛温颜做到了,真的没有去送,只是在泽漓离开后,让秦媚阳带她登上了他们离开必经之路的山,然后拿起了已许久未碰过的玉箫,试了音,奏了一曲别春关。
这是她在羌兀思念故土的时候的写下的,她那时尚不知故土在哪,泽漓听过不止一次,也明白。
婉转、悠扬、坚定。
就像当日她无论如何都坚定一定要回来一样,她在告诉泽漓要坚定的往前走,不要回头。
泽漓听到箫声时顿了顿,但是强忍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牵着马、迎着日落往前走。
一直到完全听不到玉箫声,才终于是没有忍住的转身看向高山玉音的方向。
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连那座山都远了。
他想见的人的身影淹没在群山之中。
洛温颜问他为什么不在早上朝阳正好的时候出发,他只是说想再多吃几顿中原的饭菜,怕回去就再也吃不到最正宗的了。
洛温颜早就知道他会走,也应该走。
泽漓自己也知道。
只是此去一别山高水远。
朝阳是希望,他的希望留在了中原。
从此思念无涯。
山川如眉。
涓流似面。
泽漓说会给洛温颜写信,他不渴求别的,只希望每次都能得到一个安字。
洛温颜没忍心拒绝。
‘雪儿,羌兀国在一日,汉莫就不会再有一人踏入中原’。
泽漓对着已经看不见的高山和思念,心里默道,然后翻身上马,迎着余晖策马驰骋而去。
别春关已经停了很久了,洛温颜并没有立刻离开,她只是伸手感受晚风,感受自己飘扬的衣裙和发丝,想象着余晖扑面、山河渐远,心中道了一句保重和平安。
“阁主,太阳落山了,我们回去吧”,秦媚阳看着已经就要完全落下的夕阳,洛温颜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应该回去了,就伸手接来洛温颜手中的玉箫,然后搀扶着洛温颜的胳膊往回走。
像是最近很多次一样。
“等一下”,洛温颜一滞,心快速的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