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倚冰莹越女姿,魂凝阆苑露寒时。烘伊醉袅朱窗下,欲奉宓妃谁不知。”
崔莺莺的吟哦之声,果然如莺啼柳间一般,使人一下子步进了水软山温的熙春时序。
柳朝云心下评道:其秾艳有余,欠些清丽。
“惹人嫌,怪道你要先我一步把稿子给莺莺了,原来你是怕占不得先机,就失色了呀!”王绥佯嗔衔笑地看着与自己并肩而坐的皇帝。
本沉下心来继续析理着牡丹诗的柳朝云,顿时瞠圆了杏目:花蕊客这脂粉号,是皇帝的御号?!
柳朝云先时的思索、之后的恭听、现下的含讶,诸般神色,自是被立于柳朝云身旁的玉簪收入眼底。
玉簪悄悄地往柳朝云腰肉上轻拧一下。
柳朝云回过神来,立刻呈与玉簪一个喻意道谢的颌首。
“好呀!当康这话神气得狠,倒要认真听听,究竟谁落了第!”皇帝拊掌笑令道:“莺莺,快念,可容不得皇后再去改抹。”
只闻皇后轻爽一笑:“哼,你敢轻视我?快念!”
“咏白牡丹 云外宓妃”
柳朝云不由得心喜:号美而潇闲。
“云鬟如雾织,罗衣度苍翠。泥香惹重帘,闲梦小雨里。飞琼意尚怯,掣风在天地。试借凉蟾光,轻笼向焦枝。今朝望风貌,手把玉杯醉。恰似逐燕归,与尔共长岁。”
柳朝云与皇帝听一句喝彩一句,不过是一个是在心里,一个则宣之于口。
“羞,羞,羞,谁将才势要斩魁来的,来想想,这回又要怎么罚你呢。”王绥显然舒惬极了,一壁蹭了蹭皇帝的肩头,一壁打趣着。
皇帝就势张臂拢住了王绥,握住她那如玉一般暖润的手,才道:“果然是我逊色许多,你的一句比一句飘逸,可喜扇面诗又添了一首。”
相较先时皇帝那琤琤之音,此刻听起来虽略为低沉,却又衬以很是要人适意的韵节,潺湲而动。
王绥贴偎着皇帝,听过这话,当即用环在皇帝腰间的春葱指,钳捏了两下皇帝的背肉:“是要你给我想怎么罚你,怎么还想起要起赏来了。不给——”说着一壁往皇帝的腕上,惯常地落下去两点齿痕:“咬你!看你还想不想美事,哼。”
皇帝熟娴地呼出“嘶”一声儿,捉过王绥的一枚皙白指管,如法炮制地咬了一口:“你不给,不给什么?”到了此刻,皇帝那剑眉星目间,再捺不住地衍出一段情动:“你那么香,”声量又沉了两分,以自己的脸颊去蹭了蹭王绥的耳垂:“我想你了。”
皇帝一路吻过栽进自己怀间的这一捧摇绽着、迎迓着的白牡丹,时深时浅,疏密不定。皇帝的吻,仿佛是一帘膏雨,不仅不见休歇将霁的迹象,反而越发汹烈,眼看着瓣叶被欺的就要凋疏一二——
却不想因骤抵皇帝耳边的一句“啊……胎、胎还没坐稳呢!”就免不得落了一个雨收云散的境遇。
阁内伺候的叶小鸾、郑雁儿、崔莺莺早已放下帘幔,又嘱侍女备下热汤等物。
衣履则仍由崔莺莺领两对宫侍去亲自措置,最终分派与柳朝云捧着的,是一对桃尖粉绒面睡履。
柳朝云深知是仰赖于崔莺莺的眷拂,才与玉簪一般,得以承捧皇后的贴身衣履。
当帘内再无有一丝儿衫裙窸窣的时候,叶小鸾、郑雁儿、崔莺莺便各执其事地进入帘内伺候了。
这厢柳朝云望见阁内处处忙碌着,方望住玉簪笑了一笑,玉簪自然会意,亦回以一笑,不过这笑却是两层意味的了,凑近柳朝云耳侧,轻若细蚊道:“我们俩个笑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喔,散了差同你讲。”
柳朝云可不敢拟学玉簪的咬耳行止,只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愿洗耳恭听。
毕竟柳朝云可是饱尝到了温柔刀在自己身上拨弄的滋味,况且既有女史的四妹妹觊觎这美差,未尝没有尚宫的五姐姐,司珍的六姑姑,掌药的七甥女……也翘首以盼。
再便是女史若有置备酒席,广而告之的打算,势必要先讲与玉瓶知道。
又该如何与玉瓶解释呢?
思量至此,柳朝云还有什么暇情去顾及还未吟成的牡丹诗,去追觅帝后的闺情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