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轻飘如梁上尘埃。
姜香香坐在了李绣衣的身边,两肩挨靠的很近:“你是萧玫瑰,也是李绣衣。不论你叫什么,你仍然是那个处处把我护在身后的姐姐。”
“现在有了一个可以做公主的机会。”
“太好了。我愿意做你的狗!”
“但是就要离开长安,要走很久很久的路,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原来做公主……那还是不要做公主了。”
李绣衣捂着脸儿。
“玫瑰,做母亲的肯定舍不得呀,和母亲说。”
李绣衣把脸儿埋在了枕上。
“……唔。”
过了良久,姜香香依然不能明白其中的蕴意,只好还是傻傻地如一座烛台,陪伴着她。
“不行!我回不到老鼠窝了,我舍不得这样的枕头,这样的被子,还有这里又香又暖,你不觉得,这里像天宫一样吗?姜香香?”瓮里瓮气地。
呆坐着的姜香香本就胆瘦,经这猛地一吓,直“诶呦呦”了好几声儿,才怯怯地环顾四周。
这暖阁只有一掌阔,还比不上老鼠窝一半大。
可是一仰目,能瞧见藻井,一俯眉,能尽览莲砖。往左看是两轴传芳梅图上椒墙,一对双耳宝瓶着鲜花;往右看则凤凰屏前安锦榻,海棠几边竖彩灯……
姜香香越看脸色越发的青白了,忽然,闭紧了双眼,也弯了腰把脸儿埋进了枕头里。
“这枕头怎么那么软呀……这里可不就是一个天宫,怎样才能永远住在这里呢。”
“做公主!”
“我愿意做你的狗!”
翌日。
妆扮繁丽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瑶池一般儿的李绣衣,正歇履在含凉殿廊下,候等着皇后的传见。
她正仰首看一双老燕扑玩这廊内悬设的琉璃灯,燕儿啄顽着缀在灯下的流穗。
一道如飞瀑流泉的动听声音,夺道而入:“女史当心,这大灯这一个月还不曾收拾过,恐怕已有了一层薄薄的尘灰,它们扑着玩时,万一灰落进了你的眼睛里,可就是大事了。”
李绣衣迎声闲闲地看去一眼,剑眉朗目,丰神轻俊,本意绪忧怅,蓦地有一霎的释然。
“多谢提醒,尊驾是?”
“张怀棠。”话吻与时下冷冽冽的风一般无二。
李绣衣心湖大震,面上还是故作镇静地弯起了柳眉:“李绣衣。”
张怀棠则是泰然自若地同她并肩站在了一处,随意问道:“以往不见李女史玉面,恭贺恭贺,于今日步云霄之上了,想也是为和亲之事?”
李绣衣凝身听罢,天然而发的愠恼与不舍之情立时煎的心头一阵痛,一阵麻。
李绣衣垂睫自我安慰道:前朝的和亲公主多么的痛苦呀,背井离乡,去到那儿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儿,她们可什么错都没有犯,她们有怨是应当的,可你……你是个该死的人,侥幸赖活下来做了老鼠,可如今有了重生为人的机会,难道你还想做老鼠?
顿时她那黯淡的眸光清亮了起来,软溶溶地看向张怀棠:“正如张公所言,妾身深觉舍一人而保万民之安,实在是、实在是一记良策,可顾夫人却……是个糊涂人。”说到最后,眼睛却不由含了泪,那泪欲滴未滴,仿佛花叶上的一颗露珠。
张怀棠鬼使神差地向她递去了巾帕:“看来李女史的心里是更能明白顾夫人的。”
“此话怎讲?”并不接帕。
“李女史言行不一,某看得到。”顿了顿:“某不是那花花太岁,既呈上了和亲之策,某也是要同和亲公主一道远赴吐蕃的,为我大唐解忧。”
李绣衣轻轻地抿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