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尔富开工以后,往往是一个月来100个人,转眼就只剩下30。
“阿玉,快!赶紧跟我走!”阿花拿着脸盆,冲着周药玉喊。下了班洗上一个舒服的澡,是每个打工人的迫切需要。
康尔富宿舍区只有公共澡堂,条件已经比附近要自己烧水的玩具厂好太多了。女工们每天下班后,都要急匆匆地赶回去拿洗漱用具,挤在人群中冲进澡房,晚了,要么没地方了,要么没水了。
周药玉被阿花拉着,糊里糊涂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硬邦邦的床板咯得她浑身难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望着头顶昏暗的灯光,听着窗外稻田里传来的阵阵蛙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孤独感。
“阿玉,快睡,别想了,明天还要早起。”阿花提醒道。她比大家早来两个月,自觉担当了大姐姐角色。
日子一天天过去,工厂的高压和艰苦生活让不少人崩溃。
一天晚上,宿舍里传来轻轻的抽泣声。那是女工们躲在被窝里想家的声音。
阿英忍不住说:“真的好想家,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每天工作那么累,生活条件又这么差。” 阿珍也跟着叹气。
“阿玉,你难道就不想家吗?”阿花好奇地问。
周药玉和她们不同,她自律得可怕,每天按时上班,既不快也不慢。下了班,别人都去看电影、逛街,她要在宿舍里看书,还念念有词,说的都是听不懂的英语。来了大订单,别人抢着加班挣工资,她把机会让给别人,照常干自己的事。她也是她们中间,唯一一个粤语说得和粤省人一样好的人。
周药玉坐在床边,轻声说:“我也想家,可咱们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更好吗?咬咬牙,总会过去的。”
现在的生活是很艰苦,但周药玉前世吃过比这更大的苦——那是一种绝望的苦,周药玉尝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终于盼到了周末,阿花兴奋地拉住周药玉:“阿玉,咱们去外边玩玩吧!国贸大厦那有个免税店,里面的东西都是进口的!香蜜湖水库那里,新开了个‘的士高’音乐舞厅,还有香港歌星到那演出!”
阿英也在一旁附和:“对呀,放松放松,不然每天都快被这工作逼疯了。”
周药玉犹豫了一下,想着放松放松也好,便答应了。
几个女孩脱下厂服,换上一身时髦衣服:垫肩小西装、泡泡袖、西装裤、或花花绿绿的裙子,嘻嘻哈哈地出门了。
她们先是去了冰室,吃了份甜品,然后来到国贸大厦。一进三楼的免税店,阿花和阿英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
阿花兴奋地拿起一罐午餐肉罐头:“哇,这罐头看着就好吃,我要买回去尝尝。”
阿英也挑了几样东西,“这些香港公仔面看着也不错,带回去当夜宵。”
“这里有力士香皂!”几人低呼一声,七手八脚地拿了几块去结账。周药玉也跟着买了一块。
从国贸大厦出来后,阿英她们还要去香蜜湖的音乐茶座看看,周药玉不想去,于是大家在路口分手。
周药玉在回厂的路上,经过深城大学。大学生川流不息,青春的面孔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周药玉隐藏起内心的欣羡,突然看到,夜校招生的招牌醒目地树立在门口。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进了报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