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垣站在门前,看着窗前人影渐行渐远,手中冰冷的令牌越发烫手。
“殿下,”身后传来青竹的声音,褚垣回过头去,看他提起木桶倒了个干净,“你若是再晚些出来,这院儿里的树我都得浇两遍了。”
见褚垣仍旧是站在原地,青竹走上前去推着他朝殿外走。
他走出宫门几步忽然驻足,青竹手中的提灯因忽然止住的动作摇晃不止,褚垣伸手扶稳,看着灯芯喃喃道:“她在哭......”
其实说起来,今日实在是不能在喝酒,毕竟刚收到消息,王明与其他死亡官员并案了,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汪铎实在是难受的不行。
脚步打着晃,罗谷桐把他送进家门,他站在房前忽然被这秋风吹得打了个抖,瞬间酒醒了大半。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扑了个空,低头间猛然意识到,为何今日家宅如此安静。
一团幽暗的暖灯透过朦胧的纸窗映入眼帘。
“谁!”汪铎猛地踹了房门一脚大喊。
灯光似乎受到了惊吓刹时消失,汪铎正欲抬手推门,却见微弱灯光倏地亮起,竟有一人影照映窗前!
汪铎猛地后退三步,大声质问:“什么贼人,在此处装神弄鬼!”
人影的轮廓从模糊到清晰,嘶哑破败的声音响起。
“是你......”
“什么?”汪铎喃喃,觉得这个声音,这个身影竟然相当熟悉,却一时想不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下一个就是你!”
他的声音猛然变得尖锐刺耳,身影扑近似乎马上就要破门而出,却在瞬息之间被一个吊索扯上屋檐,只余一股狂风吹开大门,将汪铎吓得瘫坐在地上。
“崔,崔怀......”汪铎呼吸急促,直愣愣地盯着门户大开,却空无一人的寝室,忽然回神连滚带爬朝别院跑去,惊慌大喊:“有鬼!有鬼啊!”
懿德殿前堂外的荷花池内,枯败的荷叶残枝颇有几分秋日意象,三色锦鲤悬停不动,噗通一声,一颗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水花,锦鲤受惊匆忙摆尾游走藏进残荷深处不见踪影,只余池塘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掷石子的人靠着石栏探出半个身子,挽起大袖漏出半截小臂,接过旁人递来的石头,将池里的鱼儿砸的四处乱窜。
“殿下好准头。”站在旁边的卫涂手里捧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石子,一边递给褚垣一边嘴上应和着。
瞄了半天正准备出手的人,被他这一声扰了精神,颇为嫌弃地斜了卫涂一眼,半步之外候着的青竹强压嘴角的笑意。
今日一早皇帝便宣他觐见,却又在殿外凉着他许久,百无聊赖之际,还遇见了此时此刻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那日的体温与胸腔跳动的心脏他仍未忘记,一向端着风流王爷的架子的褚垣,竟在那日那刻在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面前露出那般丑态,实在是丢脸至极。
“怎么这样久,青竹,你再去问问,”卫涂的眼神不加掩饰,褚垣清了清嗓子重新起势,瞄着池里的锦鲤,说道:“下朝之后都快一个时辰了,那帮言官占着陛下,却让本王在这晒日头。”
“殿外皇帝的掌事太监一早就通传了皇帝与张麟等人商议西北战事,”青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二人玩着你看不见我缺偏要缠你的把戏,“殿下耐心候着吧。”
“殿下热了吗?不如去廊下等着吧。”卫涂又走近了些,替他挡住日头。
“青竹,”褚垣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手,眼睛却仍是盯着那只三色锦鲤说道:“这里是闹鬼了吗,怎么耳边老是听到有别的人说话?”
“那殿下可有福了”青竹抬颌挑眉,用平静地声音说道:“是只艳鬼。”
“......”
该死,今日就该带柏溪来!
“没想到竟在此处看见殿下。”
身后有声音传来,褚垣回身就见一群浑身酸腐气的老头子言官朝他走过来。
“臣等参见安平王殿下。”
褚垣认命的闭上眼睛,终究还是跟这群日夜变着法子弹劾他的言官正面相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