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童年旧事免不了又是一番感叹岁月悠长不等人,双皮奶绵滑,红豆最相思。
好比现在他俩坐着的位置,好像也是两口糖水下腹,旧记忆被掀开一角,更多的旧事接着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都快要忘了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江边喝沙士的。
那年的陈彦琛才十二岁。
那天在学校里不知什么事情先跟人打了一架,被学校骂了一顿,一肚子闷气还窝着,刚回到家门口,就看到杨家的车子停在门外。
他猛地冲进家里,就看到杨秋红抓着乐倚云的头发,将她逼到墙边破口大骂。
骂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杨秋红当时就像一只老鹰,还穿着浅色裙子的乐倚云跟小兔子似的,双眼通红,却流不下一滴眼泪。
杨春山在旁边抱着双手冷眼看着,插了一半的花全被甩在地上,漂亮的玻璃花瓶也成了碎片。
陈彦琛当时进屋看到此情此景,一句话都没说,默不作声地进了厨房,然后抄着一把菜刀大步走出来朝着杨秋红走去。
乐倚云吓到惊叫,杨春山更是吓得差点摔倒在地。
那天要不是梁仲曦及时出现,那把菜刀上早就挂着两条鲜活的人命。
当时陈彦琛举着菜刀追着杨春山往外跑,根本不管不顾后面乐倚云的哀求,杨春山走投无路,一边跑一边往后扔东西想要制止陈彦琛。
但是陈彦琛根本没有理会,直到他一个水桶扔过来,梁仲曦飞身一档挡住,抱着他摔在地上,陈彦琛的刀也才哐当落了地。
可是陈彦琛看着杨春山姐弟离开的背影,所有的怒气都归结在挡住他脚步的梁仲曦身上。
他一拳揍在梁仲曦脸上,破口大骂:“梁仲曦你他妈拦着我干嘛!?他这种人不死我就活不了了!”
梁仲曦翻身把他压在地上也还了他一拳:“陈彦琛你疯够没有?!杀了他你这辈子就完了!你他妈值得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彦琛疯狂挣扎:“我的事不用你管!”
两个还穿着校服的少年在街头厮打,路过的人都不敢靠前,乐倚云站在一边急得跺脚,最后还是及时赶来的忠叔将他们俩拉开。
那天的最后二人还是在陈彦琛家里吃了晚饭,一顿饭谁也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那天的梁仲曦本来也闷了一肚子气,刚回到家就被梁锦柏骂了一顿,所以才跑出来的。
那晚吃完饭后梁仲曦要回家的时候,陈彦琛却一直跟在他身后。
就是那样一声不吭,就这么跟着,从江的一边,跟着走到了江的另一边。
两人身上原本雪白的校服脏兮兮的,陈彦琛本来长得白皙清瘦,脸上身上的瘀伤要了他的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年少气盛,才打完一架,一路上梁仲曦拉不下脸回头看他,余光却疯狂往后瞟,当心这死小子会不会给路边树枝绊倒。
那晚他们伴着夕阳沿着江边一直走,就走到了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梁仲曦去买了两支玻璃瓶沙士,结果去久了,回来陈彦琛第一句劈头盖脸:“你他妈去买瓶喝的都去了这么久。”
喝了一口:“丢!我不喝沙士你不知道吗!”
其实梁仲曦那天买汽水的时候,差点又跟人打起来了。
他心里有事,走路没上心,差点撞到了一个在路中间捡着东西的同龄少年。
那穿着校服的少年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不等梁仲曦反应过来,旁边的士多立刻冲了一个高大的男生出来恶狠狠地护在少年跟前,趾高气昂地堵着梁仲曦的路。
梁仲曦本来就窝火,俩人一言不合差点又打了起来,幸好那少年将人拦了下来。
不打不相识,男生最后请了梁仲曦两瓶沙士,士多里大伞下,少年坐在男生身边咬着吸管写着作业,男生看着梁仲曦身上的伤痕,义薄云天地说:“以后有人欺负你,来滨江,找我七喜。”
而那个校服少年,叫阿梓。
许多事情好像在时间的齿轮里转啊转,最后都被碾成了沙漏里的沙。
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曾经也有对一江春水喊出过的理想,抬头左边是四海大桥,江对面标志性的汇通大厦,也是传梁的项目。
年少时的梁仲曦也曾对着江水斜阳高声呐喊,以后自己一定要做出比汇通大厦更厉害的标志性建筑。
站在他身边的陈彦琛,也曾暗暗期许,以后的日子,能不能不用再担惊受怕。
月光回不到的从前,都流在了江水里,捞不起月光,成了一江春水向东流。
梁仲曦望着那栋遥不可及的大厦,这么多年的努力好像是不是从来没被最亲的人看到。
他说:“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永远都超越不了我爷爷。”
陈彦琛怔了一下,回头看着梁仲曦的侧脸,凝视许久,缓缓说:“可是鼎爷没做出一宸。”
梁仲曦意外,二人对视良久,梁仲曦浅笑,揉了揉他脑袋。
月光照亮的是心里无事的人,可是每个人都有心里的包袱,在月光里,所有的放不下最后都成了一道抹不去的阴影。
陈彦琛习惯低着头,小声说:“仲曦,你说,过去的事情,是不是一定都会过去的?”
梁仲曦抱着他的后脑将他搂到自己怀里:“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
那晚月光如水,糖水吃完之后,二人回了一宸,梁仲曦去洗澡的时候,陈彦琛拿起了桌面上临乐新村四期的设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