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宵脸色不太妙，沈明烛置若罔闻，他拿出手机，白光屏幕的画面停留在不久前祝宵和他的对话框，一串乱码，轻问：“什么意思？”

祝宵心态阴转晴，他的眼尾挑起傲亮弧度，或许是解酒药还未发散，他狡黠轻笑，一字一句：“你、猜。”

“？”

—

翌日，祝宵与祝付明会面。

祝付明发现儿子曾经爱笑上扬漂亮傲气的眼尾，洒脱不羁的性格，朝气逼人的气质，在作为父亲缺撼岁月中悄然更迭，取而代之的愈加高挑，瘦削，挺拔又遗世独立的青年身姿。

白驹过隙，几年生活中乏善可陈的辛酸，让朝气蓬勃的少年收敛脾性，重拾颓废破碎的成长旅途。

“崽崽……”

“我，我很抱歉……自从你妈走了之后，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我……我不算个称职的父亲。”

祝付明搓了把饱经风霜的脸，垂下干燥皲裂的手紧贴裤缝，无意识发颤，声音发颤轻唤，悲戚，好似无声悲鸣。

“我只是想，想见你一面。”

突如其来爆裂的成长之痛，好似重截半断少年人傲气的脊梁骨，生存骇人可怖，朝气蓬勃的清瘦无虑少年早已物是人非。

这截尖锐鲜血淋漓的成长太痛了，让人愈久弥新、让人心底镌刻下永久的疤，结痂蜕皮后又再次烙印。

祝宵紧抿苍白的嘴唇，不语，他实在想不到要用什么姿势来面对窘迫的局面，旧事如旧疮，事经多年，依旧会在某个夜晚，愕然而至。

谁或谁，没有平白无故的大度与谅解。

最后，祝付明贴紧裤缝边愈加战栗的手决定让祝宵长舒一口气，竭力遏下心中不愉，失落，颓败，开口：“老付…这几年你还好么？”

祝宵发觉祝付明给的地址并未如他想象中的一般，陈旧破损而又年久失修，小区有完善的安保设施和隐私系统，让人下意识咋舌。

在谈话之间，祝付明知晓那几年祝宵被迫面对巨额债务的处理。话说于此，祝付明希望他的儿子无忧欢愉地缓慢长大，至少不要这么尖酸。

事与愿违，祝宵的成长之路荆棘丛生，每前进一步，荆条便剐蹭他每一寸肌理，伤痕遍布，他白净柔软的脚底也沾满了粗粝尖锐的玻璃碎片，生存的追逐让他不能休憩，蹒跚步步，鲜血又淋漓。

时过境迁，谁是造成一切祸端的罪人？

“崽崽，我才知道我外出躲避的那些年，你结婚了。”祝付明撇过头，愧疚躲避地不敢再看儿子的脸，缓缓找话题。

祝付明很巧妙地绕开话题，看来几年来的生活他是不愿再提。

“我很抱歉，我以为你以后会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过好一辈子。”

祝付明好似发现话有歧义，尔后又解释，表示自己的想法：“但是，还是希望你幸福……就算是男的、”突然他又话锋一转，“就算是同性婚姻合法，难道不——”

祝付明还是逃不开妻子临终前的嘱托，试图劝解：“你之前不是喜欢女生的么，怎么……唉，儿子……爸爸对不住你。”

这几年，祝付明是真的苍老了很多，他嗫嚅沟通时祝宵又看到祝付明的鬓间又悄然探出几缕隐蔽的银丝。

祝付明欲言难止的话还未倾脱出口，被直接遏断：“老付，但是我要明确告诉你，虽然我现在是失忆了。不论现在，或是恢复记忆以后，不可能因为你的期盼找女生成立家庭。”

“这样是不尊重，还有有悖道德，我希望您能理解。”

欲言又止的话语还未缓冲完毕，祝宵缓了缓僵硬的手背，揉了揉眉心，打断且不太在意地说：“我要离婚了，”他又说，“他不喜欢我，离婚以后也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车祸，我的记忆有部分空白，我也不知道，我之前确实是喜欢女生的。虽然不知道我之前跟他是怎么具体相爱的。”

祝宵的脑海中如电影结幕般一闪而过刚出车祸时，沈明烛冷冽又不可抗拒说着恢复记忆立马签了离婚协议书的神情，镌永弥新。

“车祸、失忆？”祝付明浑浊眼中闪过错愕，担忧的视线又在青年挺拔的身姿上逡巡，试图找到痕迹。

祝宵点头，他轻侧过头，不愿再多此一举提出称作狼狈的过往。

“你的结婚对象叫什么名字？”祝付明有察觉，也似有松懈，尝试开口了解，“怎么又要离婚了？”

或是意识到气氛有压抑，祝付明打开客厅的电视机，又忙去给儿子倒水。

电视机娱乐新闻版块播报，【童星竺景曾罹患抑｜郁症，退圈竟沦落工厂打工仔，同事虞某挺身而出怒骂记者！唏嘘不已！】

紧随节目跳转至——

【豌豆直播年度主播Mz或在下半年正式进入豌豆直播股东层，近年来Mz身价暴涨。进入股东层，不知是瓜分公司还是锦上添花。】

【昨夜年度主播Mz携同性爱人参加蒋宗正千金欢迎会，目的引众人纷纷猜测。知情人士爆：Mz和同性爱人貌合神离，预计年中悄然离婚。】

【另插｜播一条：XX传媒公司董事长蒋宗正将于明日入股豌豆直播公司。甚至夸大其词，此举将掀起世纪合作，堪称强强联合。】

祝付明听此，心惊大作，眼目呆滞，手握的玻璃杯悄然松动，声脆，毛毯水渍晕开一片，明亮玻璃碎片覆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