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嗓子喊得石破天惊,整个病区瞬间安静。
阿姨们上了年纪搞不懂网络用语,不知道什么是闭麦,但官配隐约还是明白的,就是大家都认可的一对儿。
她们看看宋宛熠,又看看顾怀翡,再看看她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这年代跟以前不一样,同性婚姻法都通过了,现在给小姑娘介绍对象都要先问清楚取向,不然就容易闹笑话。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啪地拍了下手,笑得哈哈的:“让你们心急,看,搞错了吧!”
那两位因为争顾怀翡差点吵起来的阿姨满脸惋惜:“原来是这样,大意了。”
“太遗憾了,我侄子真的蛮好的,一表人才,你们要不要再考虑……”
“不考虑!”不等她说完,小护士直接打断,斩钉截铁道:“没戏,没可能,不存在的,放弃吧!”
阿姨被她机关枪一般的嘴炮轰得有点懵,嘴微微张着,说不出话。
倒是其他阿姨揽住她的手臂,边带着她往病房里走,边劝道:“大妹子,我看你比我还小几岁,思想可不能那么陈旧。年轻人的爱情是很自由的,取向受法律保护,强扭的瓜不甜。”
等她们都走远,护士站恢复了平日的冷清,护士长坐在电脑屏幕后面,用病历本挡住自己的脸,一副不忍看的样子。
宋宛熠跟顾怀翡的手还交握着。
准确地说,是被小护士按住贴在一起。
二人转头,齐齐地望过来,小护士在温和但带着询问意味的视线中,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舞到正主面前了!!!
还舞得兢兢业业浑然忘我!!!
这没法解释……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追不上我。小护士沉默地松开了紧紧拉着她们的手,镇定地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框,无言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斜前方的护士专用卫生间走去。
然后,一串洪亮又崩溃的“啊啊啊啊!!!”穿透薄薄的门板飞了出来。
护士长本来已经放下了病历本,强装自若地看电脑,闻声又端起了空水杯,喝了几口空气压惊。
宋宛熠没忍住笑了,回过头,顺着牵着的双手一路看上去,发现顾怀翡也在笑。
她平时也总带着笑意,但宋宛熠分得出哪些是出于修养和礼节,哪些才是真的心情很好。
顾怀翡真正在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一些,显得眼尾很长,就像现在——
她微微侧着脸,低垂的目光里蕴藏云山雾海的温柔。
宋宛熠忽然冒出个念头,想伸手摸一摸她的眼角,看那里的触感是不是跟自己想象的一样柔软。
但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抬头回望顾怀翡,安然地回应着对方长久以来望向自己的视线。
顾怀翡的手心是热的,羊脂玉扳指贴在她的虎口,莹润而洁白,似一场落在腊梅枝头的新雪。
顾怀翡拇指擦着她虎口周围的皮肤摩挲了下,开口问:“今早有涂药么?”
宋宛熠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湿疹药膏。便摇了摇头,说:“还没呢。”
周围时不时有病人家属经过,见她们牵着手站在护士站前说悄悄话,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怀翡包容地笑了笑,松开手时在她指尖很轻地捏了一下。“回去帮你涂?”
宋宛熠点点头:“好。”
见她们准备走,一直在旁边整理药品的高冷护士走过来,双手插兜道:“宋医生,咖啡你们不喝了吧?放这儿就行。”
挺贵的蓝山咖啡,主任的心头宝,宋宛熠担心浪费,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高冷护士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留给路珂,她连杯底都会舔干净的。”
路珂就是那位躲在卫生间很久没出来的小护士。
宋宛熠没多想,只当她爱喝咖啡,便放心地把白瓷缸放到了护士站的桌子上。
秋雨连绵,越往外环开,雨势越大。
车开进文创园区,距离工作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宋宛熠便看到路边彩虹涂鸦的位置上,停着一辆陌生的跑车。
顾怀翡常用的停车位此刻被一台兰博基尼占据着。
车身是磨砂灰,但车头高调地喷上了荧光橘色的竖纹,车尾也用同色系喷涂上了像是闪电的标记。
黑色宾利从那台车旁边经过,隔着水迹模糊的玻璃窗,宋宛熠隐约看到驾驶座上坐着个表情阴戾的男人。
顾怀翡将车停在它前面一个位置,推开车门,撑开伞,绕到副驾驶座接宋宛熠。
天色阴沉,乌云翻涌,似在酝酿惊雷。
豆大的雨点从高空坠落,砸在地上,溅起一簇簇水花。不过这么会儿工夫,顾怀翡长裙的下摆已经被洇湿,深色的水迹如野蛮生长的藤蔓,迅速地向上攀沿。
宋宛熠站在她撑起的巨幅伞面下,两个人挨得很近,小心地越过积水往工作室的方向走。
身后传来跑车门自动升起的声响,然后是打火机弹开顶盖的金属脆响。
宋宛熠隐约有些不安,想回头看一眼,顾怀翡却拦下了她的动作。“姐姐?”
顾怀翡揽着她的肩膀,让她更近地站到自己怀里,目视着前方,说:“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