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一看,来了好多物流公司的人,正在会客厅钉一个巨大的木箱。
顾怀翡裹着披肩,站在一旁监护,避免装订过程中伤到里面的画。见宋宛熠从楼上下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把你吵醒了?”
宋宛熠摇摇头,问:“姐姐的新画准备寄走了吗?”
“嗯,想看吗?等会儿封上后,短时间内就看不到了。”顾怀翡脱下披肩披到宋宛熠身上,笑着问。
宋宛熠纠结地抠了下手。
顾怀翡构思新画的阶段,她还会去看看草图,等正式开始着笔,她就没再进过大画室,因为怕自己会影响到顾怀翡。
顾怀翡的作品普遍幅面广阔,这一幅也同样。作品完成后,顾怀翡细致地卷起熟宣,放进画筒中,送去装裱。
超过两米长的画筒搁置在玄关,顶天立地。宋宛熠摩挲着画筒外壁,强忍着好奇,劝自己先不要看。
毕竟是国际上影响力最大的艺术展,汇集了全球知名艺术家,竞争已经非常激烈。顾怀翡不是跟着国家馆一起受邀参加,而是以个人名字投稿,参选主题展,难度就更大,标准就更高出一截。
所以宋宛熠不敢看,怕自己不小心露出期待,会给顾怀翡增加徒劳的压力。
犹豫片刻,宋宛熠摇头:“不了,还是以后再看吧。”
宋宛熠把肩膀靠过去,紧贴顾怀翡,跟她站在一起,看工人把最后一块木板封在箱子上,用力锤紧钉子,封得结结实实。
就交给时间吧,宋宛熠想,她会跟顾怀翡一起耐心等待。
无论结果如何,顾怀翡一直是她的骄傲和自豪。
等顺利把画航运寄走,顾怀翡终于暂缓了这段时间的忙碌,抽空去了岑兆明那儿一趟。
一个月未联系,以为岑兆明积累了些宝贝,需要她帮忙鉴定,没想到他家中客厅书桌上空空荡荡,除了旧书别无他物。
厨房里保姆正在忙碌,祁鸣戴着耳机在饭桌前打游戏,路瑜边啃苹果边刷手机,一副上门蹭饭蹭惯了、老师家就是自己家的懒散样子。
旧书翻动得多,难免有缺字漏页的,岑兆明习惯自己手写一页,盖在残破的那张上。
他握着毛笔不急不躁地写下瘦金体的小楷,顾怀翡默然站在一旁,帮他研墨。
等抄完一页,晾干墨迹,岑兆明将宣纸翻过面,往背面涂上稀薄的胶,问道:“这阵子可还好?听说怀珉最近不大顺畅。”
岑兆明抬眼,观察顾怀翡的神情:“顾平笙没找你问什么?”
税务局的人三天两头去顾怀珉的公司调查,他本人也被多次叫去问话,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想瞒住不走漏风声没那么容易。
世家间传开了,顾怀珉这次遇上麻烦,是内部人举报的。赶上霍家资本大洗牌的敏感时期,不由得不让人怀疑二者之间的联系。
外人怎么怀疑都是看个热闹,落在顾平笙头上就是实打实的利益相关。
如果说顾怀珉勉强还算个会画画的,顾平笙则是百分百的商人,顾家在欧洲的生意大多是他说了算。
顾润祯看着身子硬朗,但毕竟已是耄耋之年,遗嘱迟迟未立,亲儿子跟亲孙女,生意跟画,谁也猜不透他究竟偏向哪方。
见岑兆明落笔不写了,顾怀翡放下墨碇,面色平静地答:“他没在国内,年底事情多,暂时顾不上。”
岑兆明是个文人,搞不懂生意上的事儿,也不关心豪门权利斗争,一股子铜臭味,他只关心自己的学生会不会走歪路。
毕竟有顾怀珉那么个先例在前面摆着。
他把那页纸贴进旧书里,仔细地按平皱痕,合上后,递给顾怀翡,叮嘱道:“怀翡,别忘了这满屋子的书,教会你的东西。”
话说得简单,但话里含着的意味是深长的。
顾怀翡默然思量了下,才答:“我记着了。”
气氛有些沉,顾怀翡手里拿着那本书,抚了一下边角,岔开话题:“老师最近没有淘到喜欢的字画吗?”
提到这个,岑兆明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不是没看到喜欢的,但跟上次在S市买到的那幅工笔画比,都差那么点意思。”
岑兆明显然还惦记着被自己高价买来,又转手送给了顾怀翡的那幅花鸟小品,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那张画出自谁之手,你打听到了吗?”
顾怀翡说:“还没有。”
岑兆明惜才,再三嘱咐:“哪天要是知道了作者是谁,一定带他来见见我,不,我上门拜访他也可以。这样的灵气,这样的才思,我一定要当面问问,究竟是什么困难令他放弃作画。”
顾怀翡应声说:“好。”
那边厨房关上了抽油烟机,保姆招呼大家洗手准备吃饭。祁鸣帮忙端菜摆盘,路瑜啃完苹果,扔掉果核,一步三跳地蹦进客厅。
“顾老师,你们又在聊那个神秘的宋画家呀?”
她朝顾怀翡调皮地挤眼:“我的宋小姐姐呢?也快被你藏成神秘人了,怎么不带小姐姐一起来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