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晁人高腿长,步子跨得大,他在前面走得不急不慢。
辛媛却追得十分吃力。
一路小跑着跟着徐晁来到到京兆郊外的小院,辛媛累得虚脱,虚弱地撑在外墙上休息。
外墙壁下溅了些泥污。
辛媛顾不得脏,顺着墙壁缓缓坐下,她实在太累,累得喘不过气来。
之前被王宗瑞的大妇收拾得太惨,这些日子又躲躲藏藏,身子亏空得厉害,追着徐晁跑了这许久,几乎搭上她半条命。
那边,一身青衣的徐晁已轻轻推开门,提步跨了进去。
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秋风吹过。
辛媛干咽了口口水,天还不是很冷,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从徐晁这些日子的行为举止,可以看出,徐晁是个心地善良,行事磊落的君子。
辛媛头靠在墙上。
可想到之前徐晁脸上那个古怪的笑容,辛媛就不免有些迟疑……
不如,先观察徐晁几日,若是徐晁没有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王宗瑞大妇,到那时她再现身,请求他的帮助!
被骗婚,被虐打……经过这许多事,如今的辛媛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涉世不深的少女了。
辛媛下了决心,悄悄沿着墙根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一双幽深诡异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
徐晁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阒静的瞳孔上覆着的幽光才渐渐隐没。
徐晁静静站立半晌,方才关上门。
“哥哥?”
身后传来徐灵素疑惑的声音,徐晁关门的动作顿了顿。
……
鄢陵君圃山庄。
西院主屋的外间,空气中飘散着香浓的骨香,庾三娘搅动手里由老鸭骨、牛骨、猪排骨一起熬了许久,才熬出来的清亮高汤。
忍不住舀了一勺递进嘴里,香浓而不腻。
庾三娘暗自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勺,玉碗很小,两勺下肚,碗里已不剩什么。
庾三娘转身又盛了一碗,勺子和汤盆撞出清脆又蛊惑的声响。
背对着庾三娘陈润之微蹙了蹙眉。
他心中不舒坦,庾三娘才哄了他两句,竟然就自顾自地喝起汤来……
庾三娘又喝了一口汤,“我听说,昨夜,你疼了一晚上?”
陈润之敛眉。
他疼不疼,她真的会在乎?在乎的话,为何舍不得看他一眼?
陈润之眼底的温度渐渐降低,缄默着不说话。
半个时辰后,骨汤凉了。
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地糟蹋,还这样理直气壮!
庾三娘脸色有些难看,将手中玉碗放到托盘中。
昨夜丑正时分,后山兵甲实战结束,曹雄来向陈润之回禀训练情况,这才发现陈润之的异常。
他疼得厉害,迎枕都被他抓破了。
偏他又是个固执强硬的,自己不吱声,也不准曹雄吱声,硬抗了一晚上。
好在曹雄机灵,趁着去净身房的功夫,偷偷跑去厨房告诉她,否则她都不知道他疼了一晚上!
庾三娘面上遽然闪过一丝愤怒。
知道他没用膳疼了一晚上那一刻,她震惊到失神。
回过神来,庾三娘垂眸望向矮榻上裹成蚕蛹似的陈润之,心里顿生无奈,“陈润之,你起来吃点东西,暖暖肚子再睡。”
“这些,都是我亲自做的!”庾三娘蓦然醒悟,对上陈润之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威逼’肯定不成,‘利诱’或许可以一试。
“你拿走,我不想吃!”被子耸动,陈润之单手按着肚腹,声音淡淡的。
胃心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陈润之蹙眉。
“真的不想吃?!”庾三娘开了铜炉子,将饭菜重新热了一遍,“我熬了骨汤。”
她在厨房忙活了许久,所以才没有及时发现陈润之的异常。
“还亲自做的饺子,拉面……面也是我亲自做的,上面放了土豆丝,榨菜,肉丝,香菇……汤汁清爽浓郁,面条劲道——”
庾三娘从食盒里取出汤面,汤面还是热的,用筷子轻轻搅和了几下,“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听到庾三娘动筷,陈润之胸膛微微起伏。
他很饿,胃心口也很疼……但他不会轻易松口的!
他想通了,褚玄机是长辈,不能永远陪着庾三娘,能陪伴庾三娘一辈子的,是他!
他真的想通了,庾三娘看重褚玄机,把褚玄机当长辈,那他就和庾三娘一样好了,也把褚玄机当长辈,好好尊敬她!
可他没想到,庾三娘居然一点都不在乎他。
他去后山找她,想和她说说话。
她却一心一意地只和褚玄机闲聊,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他强忍着感伤随着她回来。
哪知回来后,她和褚玄机一道去了厢房,两人在厢房里用了晚膳,一起睡在西院的厢房里。
她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人,她将他忽视得彻彻底底!
他呆在主屋里,捂着灼疼的肚子,睁着眼到天亮,他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想起他来。
但她仿佛忘了他似的。
早膳没派人来叫他,午膳也没有……
陈润之睁眼望着覆了墙纸的墙壁发了片刻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