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岑跟着刘卿柳来到一处山崖边上,眼前是深不可测的山谷,如果不慎掉下去的话,他想不出除了粉身碎骨这个结局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好下场。
他们身后是空荡荡的山道,夜晚的冬风摩擦过萧瑟石壁,发出刺耳的猎猎风响。
当刘卿柳猝不及防地往下跳的时候,沈遥岑感觉自己的心都漏跳了一拍——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比意识更快反应过来抓住了刘卿柳的手。
好冷。他想。
重力带着他的身躯也不断地往下坠,他感觉自己在不由自主的情况下一寸寸地往前移,逐渐酸胀发麻的手臂能够提供的握力也越来越少,刘卿柳的手也在一点点地往下滑。
“沈遥岑。你冷静一点,”刘卿柳有些无奈地叹气,但话语里仍旧带着些许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笑意,“你听我说,你先放开我的手——不会有事的。”
沈遥岑的大脑宕机了一瞬:不会有事?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刘卿柳绝不会做这种毫无理由自寻死路的事。
于是他迟疑着松开了刘卿柳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躯往下坠了一段距离——然后停在半空中。沈遥岑方才停滞住的呼吸好像也终于恢复过来,他怔愣片刻,随后也跟着刘卿柳跳了下去,停在那个足以容纳数十人同时站立的大平台上。
因为夜晚漆黑,又遍布积雪,再加之山崖视线遮挡,所以这平台才一直没被人发现。
“这里距离我的老家……大概要再往北走几个小时才能到。小时候我从家里跑出来,盘算着要走多久才能回到我妈妈心心念念的‘故乡’。结果最后走得腿都快断了,也才走到这里。”
刘卿柳一边说着,一边往身后走去,带着沈遥岑来到了一个山洞里。
至于当初是到底怎么发现这里的,她没有说。
山洞里有些干草,但是稀稀拉拉的,看样子不像是人捡来的,应当是一些鸟雀捡来做窝用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窝没做成,倒是留下了鸟儿半途而废的证据。
刘卿柳扶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抿着唇观察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但也只能粗略地扫上一眼。她不是医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程度的伤;而且伤口实在太痛,以至于她连掀起手臂衣服看上一眼的力气都没。
她支着一条腿,将额头轻轻地放在膝上,闭眼调整呼吸。或许她也是真的累了,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但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允许她这么做。她不敢保证这个地方是不是一定不会被发现,至少在一个小时内她都要睁着眼睛提高警惕,以防追过来的亡命徒突然出现。
在约莫几分钟后,车子爆炸的声响从不远处响起,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间或能听到当地人用一些沈遥岑听不懂的方言交谈的声响。
但尽管如此,从他们急促懊恼的语气可以听出,他们因为没能亲手杀死两个人的事情而显得有些灰心丧气。
刘卿柳听了,却是忍不住闷笑出声。而后她招了招手,示意沈遥岑往她那儿凑。
沈遥岑轻手轻脚地挪过去,听刘卿柳跟他咬耳朵:“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了么?”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根,害得他感到耳朵有些发痒。
沈遥岑侧了侧头,将脸挪开一点,小声地问:“说什么?”
刘卿柳又将脑袋枕回膝上,侧着脸轻笑着看他,幽幽地说:“他们说——他们的雇主给了他们一个人二十万,让他们来杀了我们,把尸体给留下。到时候就说是喝醉了酒不小心闹出来的事儿,雇个好点儿的律师,差不多一个人坐个十几年的牢就出来了。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情算是彻底告吹了。”
“二十万……”沈遥岑喃喃,不禁皱了皱眉。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游离在社会边缘的人,他们基本都是从监狱里出来的,没什么谋生技能,家中却还剩下要赡养的妻儿或者老人。”刘卿柳解释说,“对沈大少来说,二十万不过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拿到的钱。但对他们来说,二十万能买他们无所事事的十年,确实很值得。”
又过了片刻,头顶上的人声渐渐散去,而那辆已经起火的车辆残骸也被这群人想办法推入山崖。让冰天雪地之中无言的风霜将一切尽数掩埋。
也许是想着那些人差不多都走了,沈遥岑的动作才渐渐开始放开。
他环视着山洞,在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光凭借眼睛观察到山洞内的所有情况后才后知后觉地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他确实承认自己在使用现代科技这一点上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他尝试着摁了一下手机的开机键,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剧烈的撞击和颠簸中手机不小心磕到了什么不该磕的地方,导致这块脆弱的电子组合物很不给面子地迟迟没有反应。
沈遥岑沉默片刻,只好转头去向刘卿柳寻求帮助:“你的手机还能用吗?”
“我不知道。”刘卿柳懒洋洋地回他,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手机在我左手口袋里,你自己找一下吧。不过我猜它应该彻底罢工了。”
想到刘卿柳左手的伤势,沈遥岑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
但人总是要心怀侥幸的。
所以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刘卿柳的伤口,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屏幕已经快碎成蜘蛛网的可怜小家伙。他和刘卿柳的手机型号不同,所以摸索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找到一块突起的地方——他摁了下去,但手机屏幕没有突然亮起来给他一个惊喜,甚至连摁下去的触感也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