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鹫都东部第一警署的看守所,贝利兴高采烈地指了指白鸽病房前面的那块新鲜硕大展示牌:“康复之星”。
警长骄傲地拍拍胸膛,好像这全是他的功劳:“咳咳!介绍一下!她是我们有史以来恢复速度最快的犯人,我觉得跟我的悉心照料和百般叮嘱脱不开关系呀……”
赫洛往他怀里塞了一根雪茄——不是电子的,而是那种昂贵的真货——而后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监控关了谢谢。”
雪白的病床上,白鸽的脑门、胳膊缠着一大堆纱布,左腿在半空吊着。
她已经可以撑起上半身坐着了,正在看新闻,见赫洛来,便把电视静了音,十分无意义地掖了掖被子,又嫌热地重新挪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顾虑,半晌挤出一个笑。
“吃点橘子吗?”赫洛把她刚买的新鲜水果放到床头,得到首肯后立马剥了一个,又大又圆又甜。白鸽瞥了眼那袋子的标签,知道这家店不便宜。
她迟疑地吃了一瓣,说:“谢谢,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赫洛笑了笑:“你好拘谨啊。”
“我现在是犯人。”
“我如果真把你当犯人,你恐怕没有机会像这样养伤。”
“你说得对。”白鸽也笑了,“狮子面具女士,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病房里大约安静了两秒,那是赫洛在斟酌触碰的位置。随后,被子和病号服传出一阵窸窣摩擦声,白鸽沉默地垂下视线,盯着暴露在空气中一角的那枚陈旧埃及猫烙印。
“你想问这个?”良久,她说,“为什么?”
这不难,简短的几分钟足以让她搞懂基地覆灭后发生的事情——很快,白鸽慢慢垂下眼睫,大抵是出于礼貌,想掩盖眼底升起的憎恶。
病房的冷白灯光打下,在她的眼窝中映出很深的阴影。
“我父亲,老威尔逊,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她发音清晰、不急不缓地说道,“他知道家族靠教皇发家,就在建国后一直力图撇清与宗教的关系,到处宣扬无神论以谋得选票,但私底下,他仍和教会牵扯不断,合作紧密,在性/侵、骚扰幼童方面狼狈为奸,同时利用家族权势瞒天过海。”
“他喜欢蚁族,喜欢公民,也喜欢贵族,只要年龄在十三岁以下,身体发育不健全,都可以成为他玩弄的对象。”
“包括我。”说到这儿时,白鸽看了一眼赫洛,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感情,“听说西门·布莱克是你的前男友,那你应该知道,他小时候也被抓进过窑子,不过他比较幸运,老威尔逊虽然畜生,倒也不敢真对布莱克下手,只是把他放在那儿展览了一晚。”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得到了放纵,得到了性,但这些还是不够,老威尔逊是那种很有野望的贱人。他最喜欢的东西还是权力。”白鸽又从赫洛手里捏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仿佛想润润嗓子,但也可能是适当从回忆中转移注意力,“所以,我听说他又跟邪教搭上了线,他们能给他‘至高无上的性工具’,也就是你所看到的这种刺青。”
“我找我的乳母打听过,老威尔逊好像把自己卖给那个邪教的教领了。”白鸽嗤笑一声,摊开手,摆出那种“你懂的”表情,“在那之后,我只见过他一面……说实话,你不会想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的。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不能算是人的人,这个形容让赫洛心头微微一跳。以贵族们那素来荒淫无度的坊间传闻,她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一点。
“——畸变体,你见过的次数比我多得多。”白鸽眼底毫无笑意地咧嘴笑了,“你肯定知道它们一般情况下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吧?”
“蓝色与黑色混合,流脓,不断腐烂又愈合。”赫洛说。
“那就是老威尔逊当时的样子。”白鸽淡淡地形容,转眼看向窗外,“他体内一直有种像是寄生虫的东西想要破体而出,马上就要压不住了,在某场晚宴上从下/体爆出了一地脓浆,吓坏了一群佣人……索德叔叔带人把他关了起来。一些人惶恐地说要保密,另一群人则尖叫着说要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家族……当时电视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我看见了夏洛特的脸。”
高大健壮的身躯、银灰色短发、冷酷的神情与随身携带的巨大武械,在那一刻带给了莉莎·威尔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打通了BD的市民热线。”她怀念地望着空气,最后朝赫洛笑了一下,“我没指望她来。但她来了,屏退所有人,毫不犹豫地当场击毙了我父亲;赫洛,当时我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飘飘欲仙,原来那就是自由的感觉……!”
赫洛不由笑了一下:“的确,夏洛特就是这样的人。”
那个来自莱奥帕德家族的女人从来不把任何权威放在眼里,即使是首席贵族的掌权者也照杀不误,所以也曾经带给了很多人自由。
病房内略微安静了一会儿,白鸽一下子讲了太多话,虚弱又浮上来攥住了头脑,她握着赫洛的掌心休息了一会儿,而后才再次睁开眼,问:“如何,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寄生虫。”赫洛温和地笑着,重复了一遍方才白鸽提到的这个关键词,仿佛那其中有什么值得细细品味的魔力,“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有这样一种办法,介于最低与致死的感染浓度之间,能让人类变成二者之间的生物,同时保留一定的理智与一定的疯狂。”
“是什么?”
“与畸变体性/交,让它们在人体内产卵。”赫洛简短道,“白鸽,你父亲的确是个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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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海文不敢置信地把手机听筒拉——远,又拉——近,好像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强/奸了:“你是说老布莱克和老威尔逊为了点下半身的破事把自己肛/门对着畸变体了?!”
“哦,我不确定到底是下面还是上面,呃……”
“上面?!”海文咆哮道,“没有生物的生殖细胞可以从胃酸里活着出来!没有!”
“好吧好吧,那就是下面。”赫洛举手投降,“这个在生物学上是说得通的,对吗?我记得很多年前不就有一例?也是个男人——”
海文把电话一撂,噼里啪啦敲响了键盘。雀斑从她身后的工位慢慢探出半张脸,幽幽问道:“怎么了?”
“有个混蛋说现在居然还有神经病会主动跟畸变体做/爱!”海文头一扭发现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吃饭去了,立刻改口直接说道,“——所以他们才能通过烙印控制西门和白鸽,那是体内潜伏的畸变基因在发挥作用!”
“…………”雀斑瞪大双眼,哑口无言,末了才震惊地挤出几个字,“真勇敢呀。”
海文回头嘲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还把畸变体当小孩吗‘妈妈’?”
雀斑不甚赞同地挑挑眉毛:“我可没有伊俄卡斯忒情节,□□要遭雷劈的好吗。”
俩人一起翻找了片刻,从某个加密的资料库中把危机时代的那一例案子挖了出来,放在显示屏上仔细看了一遍。
危机时代,的确有一名深渊教团的成员主动献身,与一个进化级别较高的畸变体进行了交/配行为。根据记载,在此后的一个月内,他对卢米奈特能源的抵抗性得到了诡异的加强,甚至从原本的非抵抗型基因发展到可以匹配上A级义体,而这个发现一度让教团的势力大增,无路可走的人们纷纷想要参加这种神圣的孕育仪式,但因为“心不诚”,最后都被教团以渎神之罪拒之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