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方子衿即位。”熙帝愕然间,将诏书最后几个字念出了口。
他看罢,抬头,只见除了方子显略显惊诧外,在场反应最大的,竟只有林公公:“这这这!殿下万万不可啊!古往今来,哪有公主即位的先例?”
“古往从未有,今来,这不就有了?”方子衿用剑刃,贴上林公公的脸,拍了两下,“林公公,今后,做好你的分内事,照顾好父皇的起居便好。”
林公公的手抖若筛糠,指尖抹了一下剑刃在脸上留下的血迹,一张脸吓得煞白。
熙帝伸手,将林公公往旁侧拉了一把,转头分别看了一眼方子显与方子广:“你们兄弟二人,就甘愿将这位子拱手相让?”
方子显没有说话,方子广当即抱拳跪礼:“臣,献上武国降书,恭迎新帝!”
*
儋南城。
纪岁安背对床榻上赤裸半身,为自己上药的周叶,打了个哈欠。
“你不是该在西洲吗?赶过来这样快?”
周叶的声音有些虚弱,刚服用了丹药,气色才好了些:“在南雁城小住了几日,离这里,也就百来里吧,鬼灵知道你的位置,用了一个缩地术,很快。”
“南雁城?”纪岁安想起来,这是曲若望给她的信上说的,周叶的故乡。
“一个江南小城,若有机会,带你去玩。”
“嗯。”纪岁安应了一声,“我去看看周黎的伤怎么样了,晚些再来看你。”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周黎为了护下纪岁安,身上被修罗鬼咬出的伤至少有十几处。纪岁安也是真没想到,左凌云竟修了七煞修罗这样的邪术,好在周叶在处理自己的伤前先为周黎驱了煞气,才让她少受了些内伤。
纪岁安刚踏进隔壁屋子,就见关云一个大汉正笨手笨脚为周黎端送汤药,他见来人,停下了脚,笑道:“纪姑娘,你来了。”
榻上斜躺着的周黎,全身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有些擦伤脸,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纪姑娘,有必要把我包成这样吗?”
纪岁安将手中一瓶丹药放在她身旁,露出一抹坏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喏,这是修养身子的丹药,最关键的是,不会留疤。这回真是多谢你了,今后你若遇见什么麻烦事,尽管来云山找我!”
“我帮你,是因为你帮了儋南的百姓,我喜欢你的性子,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如今大熙,已经改朝换代了,北方的战事也已经停歇,儋南的旱灾,也会如昨夜我观星的结果那般,就快结束了。周黎,你们接下来,还要一起留在儋南起义吗?”
关云是土生土长的儋南人,因为想要揭竿起义,才招来周黎的加入,此时,他虽不明白纪岁安为何会说大熙已经改朝换代,却也不免看向周黎,心中略微有些紧张。
“改朝换代?”周黎没听明白。
纪岁安早便与方子显传过讯,知道了丹阳那边的局势和北边战事的胜利,再过几日,方子衿就会举行登基大典,改国号为宣。
她三言两语将这些情况告诉了二人,并表示她方子显和周叶三人,今日就会启程向西,去西洲东华顶参加论剑。
“方子衿此人,我虽接触不久,却知她有才,更有仁。否则,也不会在方子琼让她顶罪时一口答应。也许,她为帝,百姓的日子会好。”纪岁安取出此前的那枚燕王令递给周黎。
“有一个忙,我想让你来帮我,比任何人都合适。”她道。
周黎想,自己已经伤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忙能是她帮得上的呢?
“帮我看着儋南,看着那些粮食发到家家户户的百姓手中,看着那些贪官小吏尽到他们的职责,如若不然,你执此令,想斩谁斩谁!”
周黎闻言,捏紧了那块玄色令牌:“好!”
纪岁安就知道她会答应,继续说:“走之前,我会知会跟着我来的那些将士官吏,他们之后便是你的人了。等儋南事了,你将此令牌还给新帝方宣便好。”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纪岁安才返回周叶的屋子,刚一进去拐了个弯,她便看见周叶披散着头发,露着半边肩,呆坐在床榻上。
她睁大了眼,立马转身:“你怎么还没穿好衣服!?”
“后背有道伤,想劳烦纪师妹帮我擦一下药。”他的声音温润轻柔,拂过纪岁安耳边时,连带着也将她的心弄得痒痒的。
“不太好吧。”纪岁安嘴里虽这样说着,身子却已经很诚实地转了过去,“所以你就一直这样干坐着等我来给你上药?”
她的眼睛飞快瞟过周叶半敞的胸膛,一不小心便看见了若隐若现的腹肌。
周叶将药递给走近的纪岁安,指尖无意中拂过了她的手,他还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嗯。”
周叶的手凉凉的,却叫纪岁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上辈子她又不是没和他牵过手,又不是没看过他的身子,怎么到这时候反而有些紧张了呢?
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周叶精瘦白皙的后背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心中有些疼惜,片刻后,才动手为他擦药。
两人谁也没再多说话,纪岁安温热的指尖,轻轻将药膏柔化在伤口上,周叶静静直视前方,那里刚好有一块铜镜,倒映出纪岁安的眉眼,温润柔和。
一丝隐秘的异动传来,周叶有所感,内心警戒,无声看向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