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顾纶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视线依旧死死地锁在薛宜年身上,仿佛要将他整个吞噬。那赤裸裸的占有欲,让薛宜年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
顾斯上前一步,将薛宜年更彻底地护在自己身后,他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声音如同淬了万年寒冰:“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这里是顾家的灵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如果你是来真心吊唁老爷子,顾家欢迎。如果不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立刻,滚出去。”
“滚?”顾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顾斯,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摆布我的大少爷吗?你以为我还是两年前那个一无所有、只能任由你们顾家搓圆捏扁的丧家之犬?”
他缓缓抬起手,用拇指随意地擦过自己形状完美的下唇,眼神轻蔑而狂傲:“这两年,我在地狱里爬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在这里对我吠叫的。”
“你——!”顾家另一位中年男子气得浑身发抖,显然是顾斯这一脉的长辈,指着顾纶怒道,“孽子!你这个孽子!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回来大放厥词,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人伦纲常!”
“人伦纲常?”顾纶挑了挑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尽是嘲讽,“当初你们把我母亲和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谈人伦纲常?现在倒有脸来教训我了?”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戳穿着顾家光鲜外表下的脓疮。一些知道些许内情的宾客,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而顾家的核心成员,脸色则一个比一个难看。
灵堂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几乎凝滞。前来吊唁的宾客们,此刻都成了这场豪门恩怨大戏的观众,或好奇,或忌惮,或幸灾乐祸。
薛宜年站在顾斯身后,感觉自己像是被推到了风暴的中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斯身上那股紧绷的、如同拉满弓弦般的怒意,也能感受到顾纶身上那股不管不顾、势要将一切搅个天翻地覆的疯狂。
顾斯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惊涛骇浪已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更深沉的寒意。
“顾纶,你所谓的‘地狱’,是你母亲的眼泪和我母亲最后的体面为你铺成的。看来,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太好,好到……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留在这里参加仪式。或者,自己滚回英国。”
“继续仪式。”顾斯对司仪冷冷地抛下四个字,然后不再看顾纶,只是侧过身,对薛宜年低声道,“你先去偏厅休息一下,这里太乱了。”
薛宜年如蒙大赦,点了点头,在顾斯眼神的示意下,由一名顾家的佣人引着,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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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比灵堂要安静许多,只有几个顾家的远亲和一些工作人员在低声交谈。薛宜年找了个最角落的沙发坐下,端起佣人送来的热茶,试图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葬礼的后续仪式在压抑而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薛宜年虽然身在偏厅,但也能隐约听到灵堂那边传来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吊唁的宾客陆续开始离场。偏厅里的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薛宜年一个人,和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
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想去找顾斯,问问情况,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他刚走到偏厅门口,正准备推门出去,一只手却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狠狠地拽向了旁边的消防通道!
“啊!”薛宜年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被拖了进去。
消防通道的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鬼火般的光芒,映照着一张近在咫尺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顾纶。
他不知道顾纶是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避开那么多人的耳目,精准地逮住了落单的他。
“年年,我的年年。”顾纶将他死死地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一手撑着墙,将他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病态的痴迷,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薛宜年的脸颊和颈窝,激起一阵战栗。
薛宜年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调,比在灵堂时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却极具侵略性的烟草味。
顾纶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