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宵王一行人潜入庸州城。街上四下散着的难民都住进了暂时收容他们的茅草屋。河督府门前守卫森严,更夫已打了二次更。
藏在夜幕中的皓童,转向一旁的钟远:“都记好怎么说了吗?” 钟远目光沉凝地回望过去,迎声点下头。
“看你的了!”皓童拍下他的肩,他就一把将手中攥着的《黄河水道图》往怀中一塞,径直朝河督府大街冲去。
“什么人?”一声高喝后,见此人不仅没停,还一路狂奔,府前的一群衙差立马围追堵截上去,很快将他逼进了巷尾。
督府地牢,钟远不出意外的被五花大绑得像个粽子,他也不喊不叫不反抗,任由衙差鞭打逼问他硬是一声不吭,直到搜到他胸口揣着的《黄河水道图》。
“是哪个不怕死的?大晚上的敢来清扰本官的幽梦?”一个边走边打哈欠的人佝偻着背走进来,一见钟远,立马双眼瞪得溜圆,“是你!”
“是我!周管家,如你所愿,终于让你们见到了!”
“什么管家?本官是现任的河督府专官,看你个不开眼的东西!”
“噢……也难怪,贪了老百姓多少银钱,去买个官来当当,岂不容易?”
“少在这耍嘴皮子!给我打,重重地打,看他嘴皮能油多久……”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接过衙役递过来的《黄河水道图》,刚一打开,惊得那双三角眼强撑成了圆形。
“啪”的一声,他把图纸重重扔到地上,“拿一张假图是想来糊弄谁呢?”
“哈哈哈……哟,姓周的,不愧是懂行的,如果换其他人真糊弄过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办了。哈哈哈……”
“和你爹一般的贱骨头!狗东西!再玩什么花样,就让你和你那烂泥扶不墙的爹一样,死无葬身之地!还不赶快把图交出来!”
“骂谁呢?周伯皮,有种你再骂一次,信不信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钟远突然双眼充血,全然不顾抽得血肉开花的身体被捆绑的麻绳摩梭着血如直下,也要不住挣扎。
之前不管周伯皮怎么骂,钟远都无动于衷,这刻他却突然显得异常激动,很有可能是被人捏住了软处。
周伯皮接着冷哼一笑,“贱种!今夜就让你瞧瞧,谁会去先见阎王!给我打!往死里打!”
一声令下,“劈里啪啦”的鞭子抽在钟远的身上,他咬着撕裂的嘴唇,大声笑嚷:“哈哈哈……姓周的,如若我死了,《黄河水道图》马上就会被公诸于世,到时你们的恶行也很快就藏不住了。打啊!打得好!打得痛快!哈哈哈…….”
要不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人不可能像失心疯了一样的狂叫。
钟远故意激怒周伯皮就是为了这个效果。周伯皮为人心机深沉,善察言观色,寻常人受酷刑都会怕得要死,唯独钟远例外,他便怀疑钟远的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威胁,为确保万无一失,在没有见到真正的《黄河水道图》之前,钟远还不能死。于是周伯皮立马抬手叫道:“停!”
衙役挥鞭的手停在了半空,钟远被打得奄奄一息。
“咳…..”周伯皮清了清嗓子,“看在与你爹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官实在不忍看你受这个苦,当初不是你跑了,你爹也不会死。如今只要你迷途知返,把图交出来,本官定会向河督府大人求请放你一马,如何?”
钟远邪魅一笑,“我可以告诉你图在哪,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见祁酆!”
次日,河督府的地牢里来了一位大人物,钟远蜷缩在草席里,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即阖了眼。
“你这又是何苦?”
钟远听见对方的声音,依旧没有扭过身的意思,而是把自己环抱的更紧一些,深吸一口气后,蜷缩的身体直了不少。
那人又道:“贤侄,本官打小看你长大,你父亲的死也不是本官愿意看到的,只是当初他如果听劝,也不会将自己逼上这自刎的绝路。”
“你是高高在上的河督大人,想要谁死还不是像碾死蚂蚁一般轻而易举。我爹最大的遗憾就是结交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后不许再提我爹!”
“放肆!怎么和大人说话的?”周伯皮嚷道,河督府大人伸手一拦,周伯皮不得以静下来。
“说吧!人都来了,应该可以说了吧!”
钟远这才慢悠悠转过身坐起来,睨眼望向河督大人,“祁大人,我爹说过,当年有位来自天启国的先生同你一道看过《黄河水道图》后,你的想法就变了。现如今,我就想见见那位先生,亲口问问他,对我爹设计的水道图究竟有何意见?”
“没有的事!”祁酆情绪确似有些激动,语气斩钉截铁。
“其实……是……”他又想说,但很多话却如鲠在喉,似有难言之隐,半晌也开不了口。
钟远见祁酆仍在隐瞒,压根就不想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转身又重新趟回到地上那堆草席里。
站在一旁的周伯皮气得直翻眼,可祁酆见状却也不急,只是思绪停顿了半刻后便接着道:“贤侄啊!你年纪尚轻,世上之事变幻莫测,断不可听信他人唆使,陷自身于险境。如若有人愿意帮你,也需深思熟虑他背后真正的动机,特别是陌生人。”
钟远一个翻身又坐起了身,“是呀,就像我爹当年一样,不听信陌生人之言,坚信自己,结果却还是招来杀生这祸,这又是为何?”
祁酆还想解释,刚想开口又被钟远打断道:“别说了!人与人之间本不就是利益交换吗?我不管他们是什么动机,只要能为我爹打抱不平,哪怕付出更大的代价,也不是不可以!”
钟远的眼底冒着怒火,祁酆深知已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心有无力的一抹苍凉感很快从他眼底不经意地划过。这时一旁的周伯皮显得急促不安起来,“图在哪呢?你不是想和人见面吗?如果人来了图没来,岂不失礼?”
转瞬,一道锋利的眼神劈向周伯远,可此时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河督大人的威慑,还在不住道:“快说,还有什么要求,我们大人好一道办了。”
此时的钟远已被愤怒冲昏了头,任凭祁酆明里暗里想如何阻止,还是未能阻止他说:“图就在庸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