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妈妈还在,只是飘到天上去了,她会永远陪着小韫的,是这样吗,舅舅?”
舅舅眼眶湿润,抱紧司韫哽着喉咙应了句:“嗯,妈妈会永远陪着小韫的!”
此后司韫经常无理取闹,推搡着阿姨让她滚出自己的家,他恨让妈妈躲到天上去的阿姨。
某日阿姨鬼鬼祟祟摸进父母的卧房,他分明瞧见几分钟前父亲刚进了卧房,司韫气鼓鼓旋开父母卧房的门,诡异的是房里没人,这怎么可能?他亲眼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
就在此时,卧床旁边的帘子后头传来细碎异响,像是一个人强忍痛苦忍不住发出的呻吟,却又像是被什么堵塞在喉间,无法尽情发泄出来。
司韫鬼使神差地一步步走向帘子,扒开帘子露出一条缝,脑袋探伸进去张望,他见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他的妈妈面无人色,嘴里堵塞了一团布,手脚被布带束缚着,整个身子瘦骨如柴,而他的父亲和阿姨,正一左一右杵在床头一动不动盯着妈妈,他吓得失声尖叫,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战战兢兢后退,他觉得那两人就是恶魔!
郗若早已落座,司韫低垂着头,郗若瞧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得他语气萦绕着化解不开的怅然:“自那天以后,妈妈和阿姨彻底消失了,我再没见过她们,家里只余父亲和我,上大学以后,父亲为我买了房子,我就再没迈进过那幢屋子。”
郗若蹙眉想了会儿:“要是我想找到那个阿姨,你有法子吗?”
司韫下意识想拒绝,他不想再见到阿姨,尽管事情过去二十来年了,他每每忆起胸腔仍是止不住燃起熊熊怒火。
只是想到事关父亲的失踪,他还是仔细想了想,末了徐徐点头:“当初阿姨跟我拍过不少照片,兴许可以凭借那些照片寻到她。”
尽管照片早已被他丢进屋后的杂物间,仔细翻找约略还能找到。
这事算是有着落了,郗若提及另一件事:“我听说你舅舅跟你父亲一直不大对付?”
司韫很坦然地说:“嗯,妈妈的事,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一直心存芥蒂,何况是被妈妈看着长大的舅舅,舅舅总说妈妈和他打小相依为命,外公早早过身,外婆在妈妈17、8岁时也离开了他们,所以舅舅对妈妈感情深厚,也因此对父亲……怨恨颇深。”
郗若了然,她沉吟良久,末了似乎做了某项决定,两手击掌:“好,你让人把近年来公司经营的相关资料全部交给我。”
司韫愕然:“你要看完公司的所有资料?”
郗若纠正他说:“不是所有,是近年来,”顿了顿,明确道:“先查近五年的吧!”
司韫捋不清郗若的调查思路:“父亲的失踪还跟公司生意有关?”
一会儿打探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会查看近年来公司的经营资料,这思路也太飘忽了。
郗若斜睨着他:“你知道你父亲因何失踪吗?”
司韫觉得她问的是废话,要是知道他还用得着调查?他连头都没摇静待下文。
郗若双手一摊,理所当然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查,而你们家的事和公司前段时间资金周转困难这两件事,被提及得最多,同时又模棱两可,最是可疑,所以率先从这两件事入手,要是都排除了,就再从别的方向入手呗,这压根不叫事儿!”
司韫是真服气,这调查思路简单直接,偏他还没法反驳。
司韫交代孙姐安排员工把公司近五年的所有经营资料尽数搬进他办公室,公司的所有资料都封锁在资料库,五年的资料统共八大箱,不到一个小时全搬进了司韫办公室。
郗若挠了挠头,有点牙疼:“五年资料有八大箱?”
司韫很镇定地肯定回答:“嗯。”
郗若违心赞叹:“你们公司资料……挺周全的。”她感觉自己估计失误,或许只查看最近一年的资料足矣?
司韫看着她欲哭无泪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故意问:“资料你要搬回家里慢慢看吗?”
郗若顿觉头大如斗,八大箱,她得搬个半死吧?
郗若很尽责地提醒司韫:“公司的资料哪能随便带离公司?丢失了怎么办?你让人帮忙搬到招待室或是空办公室,我下班后过去看。”
司韫从善如流:“就在我办公室里看吧,省得让人搬来搬去了,即使缺失了也能在这儿找回来。”
在哪儿看郗若无所谓,只要别让她搬回家里:“行,你把办公室钥匙给我,”又似笑非笑补充道,“放心,我不会乱翻你的东西,毋需忧心你的秘密会被我发现。”
办公室里能藏什么秘密?司韫无语,依言抛掷办公室钥匙给她,郗若抄手捞住,顺手揣入兜里:“你晚上几点下班?”
“六点。”
郗若吃过晚饭,还在公司左近的步行街转悠了半个来小时,瞅一眼手机,过七点了,司韫指定回家了,旋即回身迈向公司。
郗若掏出钥匙打开司韫办公室,里头乌漆墨黑的,她抬手揿下开关,办公室内登时亮堂,司韫果然没在,郗若过去蹲在八大箱资料边上,还没开始看脑袋已经隐隐作痛,她随手挑了份报告,近半公分厚。
郗若盯着那份报告,半天没能下定决心翻开第一页,末了颓然地盘坐地面,双手抱着脑袋,痛苦长叹,哀哀余音,经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