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顾岚高考填志愿，一声不吭就填了京城的学校。顾妈妈知道后，气得火冒三丈，硬是把顾爸爸从外地叫了回来，破天荒开了个“家庭会议”。

餐桌上，大家都低着头沉默。一片死寂中，顾妈妈盯着女儿：“想好了？真要去京城？”

“对！”顾岚答得干脆。

“你能考上？”顾妈妈追问。

“不知道，试试呗。”顾岚语气轻松。

“试试？你当是闹着玩呢？你以为京城大学是你想上就能上的？”顾岚满不在乎的态度彻底点燃了顾妈的怒火。

“我就要去！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顾岚也委屈了，声音拔高，眼里噙着泪。

“你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班级前十都悬乎！老老实实考个本地学校不行吗？跑那么远干什么！”顾妈妈指着她，话越说越重。当然，顾妈妈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顾岚上高中后的成绩，一直不稳定，她和顾爸爸都认为能在本地考个差不多的大学就行了，女孩子嘛，毕业后也要结婚的。

“我不要！我不要待在这个破地方！不用你管！我说能考上就能考上！”顾岚倔强地喊着。

“啪——”一声脆响。盛怒之下，顾妈妈扬手打了顾岚一巴掌。

这不是顾妈妈第一次打顾岚。

顾岚从小主意大，小错不断：不写作业、跟邻家孩子打架……小惩就是打手心；逼急了，顾妈抄起扫帚，顾岚开始还老实挨几下，后来知道疼了，就满院子跑。邻居们常见的一幕：小顾岚哭哭啼啼在前面跑，顾妈妈举着扫帚在后面追。这事儿后来还成了邻里间打趣顾岚调皮的笑谈。小打小闹惯了，母女俩都没太当回事。

可这次，顾岚没哭。她捂着脸，猛地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顾妈，声音尖锐得带着恨意：“时茵！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有机会打我了！京城，我去定了！”说完，她转身冲回了房间。

留下顾妈妈像被钉在原地，而整个过程里，顾爸爸一句话没有说。

那一夜，顾妈妈气得胸口发闷，辗转难眠。那一巴掌是气极了才甩出去的，高考这么大的事，女儿竟自作主张！可打完她就后悔了。顾岚十八岁了，少女的自尊心早已成形。以前她没在意过，可当女儿捂着脸，恶狠狠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忽然惊觉了。

半夜，顾妈妈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顾岚房门口，犹豫良久，终于轻轻推开了门。顾岚睡着了，蜷缩在被子里。那床被子还是顾岚上初中时买的，如今裹着高中生的身体，显得又小又局促。

昏暗中看着女儿，顾妈妈心头猛地一刺。女儿长大了。这个认知伴随着强烈的悔意袭来。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顾岚微肿的脸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顾岚的被子上、头发上、脸颊上，分不清是母亲的泪，还是梦中女儿的泪。

直到此刻，想起那一幕，顾妈妈心里仍像堵着块石头。那一巴掌打出去，疼的却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