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最不可靠的同盟,它像威尼斯的水面,倒映着扭曲的真实。
卡尔洛·莱维《基督停留在埃博利》
接受来到异世这个意外事件后,次日,维斯塔开始探寻个人背景
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刺入时,指尖触到了床头柜抽屉的夹层。
褪色的薰衣草香囊下压着牛皮纸档案袋,「格列海运集团」的烫金logo反着冷光。父亲托马斯·罗斯的员工证照片里,僵硬的笑容像是用尺子丈量过嘴角弧度——入职日期写着三个月前,但背景里的北海渔场早在五年前就已关闭。
(昨天的新闻提到格列海运集团,而且意大利也对的上,看来身份不一般)
「国籍:意大利(意日混血)」
「职位:霓虹分部物流主管」
「工作经历:1997-2003年挪威鲔鱼冷链管理」
(能解释会说日语)
(北海从不产鲔鱼)
母亲的档案页泛着刺鼻的油墨味。艾琳·罗斯的证件照发色是违和的铂金色,而维斯塔之前照片里的母亲是栗色卷发。「财务顾问」的职位描述里夹杂着矛盾的术语,像是用不同版本的行业词典拼凑而成。
文件最下方贴着医疗证明:「女儿维斯塔·罗斯确诊社交焦虑障碍,建议转换居住环境」。墨渍在「障碍」二字上晕染开,仿佛有人曾长久凝视这个词。
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维斯塔跪在卧室的地板上,指尖轻轻叩击每一处可能的空间
手指伸-进床头柜,幸好孩子的手指纤细
抽屉深处突然滑落半张货运单:
货柜VONG-45
3/30 热那亚港出航
特殊温控:-20℃
(零下二十度冻不住的秘密)
维斯塔的指甲抠进档案袋边缘,内-侧露出铅笔写的潦草坐标——北纬35°41',正是此刻并盛町的纬度。她听见走廊传来铃木婆婆浇花的声响,立刻将文件按原样折好。
员工证背面的磁条划过桌角时,发出利刃般的嗡鸣
被百叶窗切割成苍白的囚栏时,维斯塔的手指触到了衣柜背板的凸-起。松动的木板后藏着青铜保险箱,旋转密码锁的刻度停在罗马数字"Ⅸ"
保险箱内层铺着天鹅绒,伯莱-塔92FS泛着深海鱼类的冷光。-枪-柄底部刻着褪色的"Gabbiano"(意大利语"海鸥"),字母"A"被刻意凿成葡萄藤缠绕的船锚。压-在-枪-管下的日记本残缺不全,仅存的纸页上印着干涸的茶渍,像凝固的-血-滴。
(海鸥?类似于暗语还是代号;这个图案,也和海运对的上,葡萄藤?)
打火机焰尖舔舐空白页的瞬间,焦痕如蛛网蔓延。维斯塔的瞳孔倒映着跃动的密码:
·--·· (PE)
-·-· --- (CO)
···· (SI)
(PECOSI——意大利语"渔场",应该为黑-市交易暗语)
最后一行燃烧得格外剧烈: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Mahmoud Lanieri
窗外的麻雀突然惊飞。维斯塔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父母车祸那天,3月1日,被红笔圈出的日期旁写着一行小字:
「去取寄存在九号仓库的礼物」
(和货单的号码对上了,五号之前罗斯家就有了关于某事的消息,这个九号和密码一样,指代什么,和事情有关吗)
撬开夫妻卧室的保险箱后,维斯塔的指尖还残留着□□枪管的寒意。当她掀开自己卧室的床垫时,陈旧的薰衣草香突然苏醒——那是小罗斯用干花自制的香囊,如今碎成苍白的雪片,覆在一本褪色的皮质相册上。
相册的铜扣生着绿锈,像被海水浸泡过的船锚。翻开扉页,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六岁的女孩赤脚站在那不勒斯的海滩,身后是虚焦的父母剪影——父亲的手表停在三点十五分,母亲的长裙下摆沾着未洗净的鱼鳞状污渍。
照片大多是对准餐桌的偷-拍视角:
—圣诞夜的奶油焗龙虾冒着热气,父母的位置空着,刀叉摆成十字形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淌成蜡泪,窗外的车灯在玻璃上划出彗星般的尾迹
—小学毕业照里,洋娃娃般的女孩缩在最右侧,手指绞着裙摆的褶皱,仿佛要把自己折进相纸边缘
相册里时间最近的一张全家福摄于威尼斯春季狂欢节【注1】—2004年2月10日。父母戴着纯白面具,眼角绘着靛蓝泪滴。女孩的面具滑落一半,夫妇二人露出惊慌的瞳孔——背景里贡多拉船夫【注2】的纹身,隐约是章鱼触-须的形状。
(所以,是看到了什么)
相册最后压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被折起来,两张边角有反复触摸留下的指纹油光,像无数个深夜被泪水浸泡的月亮。
被折起来的那张背面写着:
「谢谢迪诺先生挡住那些可怕的人
2003年7月18日格列水产年会」
(又出现了这个企业,关系这么紧密,档案上三个月前入职霓虹分部,这个时间点还在总部,托马斯和渔场的照片可不像用特殊手段合成)
维斯塔的指甲划过"格列水产"四字——通过电脑搜索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在意大利地图上靠近某个古老地区—西西里岛根据资料,这里以mafia闻名,尤其是最有名的彭格列家族
(格列,彭格列,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关系)
正面展开的瞬间,脑海里像是华丽的电影正在放映
而我正在以第一视角体验
【水晶吊灯在视网膜上炸开无数光斑,我缩在宴会厅鎏金立柱后的阴影里,数着第三十七块威尼斯地砖的花纹。黑色小皮鞋里的脚趾紧紧蜷缩,蕾-丝手套下的掌心全是冷汗。母亲为我别上的作为礼物的珍珠发卡正随着剧烈心跳不断下滑,但我不敢抬手调整——那会引来更多注视。
“维斯塔,过来和拉尼耶里叔叔打招呼。”父亲的声音穿透喧闹的弦乐传来,我立刻把身体往罗马柱后又藏了藏。那些带着腥咸海风味道的恭维话,那些审视货物般的目光,还有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总爱揉乱我头发的粗糙手掌...光是想象就让我胃部绞痛。
趁着父母被宾客围住,我提起墨绿色丝绒裙摆溜向露台。月光像清凉的纱布抚过发烫的脸颊,我趴在雕花栏杆上大口呼吸,任由夜风灌进繁琐的礼服。远处第勒尼安海的潮声规律起伏,终于让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小公主怎么独自在这里?”带着酒气的意大利语突然从身后传来。三个穿着暗红西装的年轻人堵住退路,领结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其中一人手中的白兰地酒液正危险地晃动着。
我贴着栏杆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石雕。他们发出嬉笑,用夹杂英语的句子说着"小美人""温室玫瑰"。为首的男子伸手要碰我头发时,珍珠发卡突然坠落,在瓷砖上摔成两瓣。
“捡起来。”我用尽所有勇气挤出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请...请帮我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