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假思索,一把抓住了……木柴。
他抄了木柴冲进人群,左劈右打,将士兵一一撂倒。然而,只是用棍棒将人撂在地上又有什么用?人只是倒了,又不是死了,紧接着,便会再站起来,加入战斗。
他好像是一个战斗傀儡,不知疲倦地,将一次次重新站起来的士兵,一次次打倒……
就是不肯直接将人杀了了事。
一片混乱中,忽然,有人道:“住手!再动手我就杀了他们!”
只见不知何时,一帮士兵将十几个乡民挟持在手,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乡民的脖子上。
少年只好停下来。
他双目发红,喝喘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人?”
士兵道:“有人举报,说你们在这里私自占领土地,是一群作乱犯上的逆贼,该当杀啦!”
少年愤怒道:“土地是用来给人住的,我们住在这里,怎能是私自占领土地?”
“大胆!”士兵猛地大喝:“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每一寸土地,每一条人命,都是国主的!”
少年久居在这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中,对外面的事从不知晓,更不知那诸多王法,毫不忌讳,脱口道:“什么国主?”
士兵冷冷一笑,“好小子!你果然是作乱犯上,竟连国主都不放在眼里!拿下!”
“慢着。”这时,一个将领却走了出来。
他看着少年,以真诚的语气道:“这样吧,用你的命,换这些乡民的一条活路,如何?”
少年想也没想,当然:“可以的!”
乡民们登时惊愕,纷纷制止道:“孩子,别那么做!快回来!”
但少年怎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只要牺牲他一人,就能拯救所有人,何乐而不为?他近乎是庆幸地,坚定地走过去,走到将领的面前,道:“我已经过来了,你可以放了他们!”
将领道:“你先把手里的兵器放下。”
“好!”少年果断将木柴丢在了地上。
接下来,将领使了一个眼色。士兵们立刻会意,冲上前来,将少年围了一个密不透风,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少年始终乖乖配合,只希冀道:“现在你们可以放了乡亲们了吧!”
却听见“啊哈哈哈哈哈”一阵爆笑。
士兵们似乎被他蠢笑了,傻笑了。
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捂着肚子,用力捶地了,好似在说:我的妈呀,这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大傻瓜啊!
少年却不明所以,仍被按在地上,只见眼前走过来一双脚,往上看去,是那威严肃穆的将领。
只见那将领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笑道:“你想让我放了他们?”
少年等不及了,道:“是啊!你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你?哼……”将领无语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唰”的一声,拔出刀来,走到正被士兵抓住的十几个乡民面前,睥睨着少年,又是纳闷,又是讥讽,道:“你是小孩儿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少年一怔。
呼吸都停住了。
他颤声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将领奇怪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无语道:“你父母没教你么?到了现在你还在问什么意思……好,本将现在就告诉你。”
说罢,刀光连闪,唰唰唰,十几条血柱喷射而出——乡民们都来不及惨叫,便被割断了脖子!
乡民们死的时候,双目圆瞪,渐渐熄灭光芒的瞳孔中,装满了恐惧和困惑。
——为什么?
因为……
将领麻木道:“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不是天真诚实,这是又蠢又傻。多的是人嘴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冷不丁就捅你一刀。”
说罢,将领一挥手,“动手吧!”
只见有的士兵冲进屋舍中抢劫财物;有的士兵则冲向其他乡民,左劈右砍。
烧杀抢掠的身影在晚霞的笼罩之下,腥红得犹如嗜血狂魔。
桃花源里再也不是安宁美好的,而是鲜血四溅,惨叫连连,瘫倒一具又一具横尸。
少年直愣愣看着面前这副惨象,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方才还聚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饭聊家常,转眼之间,天旋地转,便是这副血淋淋的的死亡悲剧!
他感到一阵灭顶的恶寒。
似乎,心中有一个沉睡许久的恶魔,在渐渐苏醒。他在颤抖,在哭泣,在挣扎,在低吼:“这是你们逼我的,逼我的!”
忽的,“咔嚓!”数响,爆出几声惨叫,将领循声望去。
只见,方才还压制少年的士兵,突然躺在地上,惨叫起来。而他们的胳膊和腿,正以一种畸形的角度扭曲着——他们的胳膊和腿,都被折断了!
而那少年,则完好无损,直挺挺地站在瘫倒的士兵中央。
显然,定是方才少年奋起反抗,将士兵们的手脚折断了。
当下,他一言不发,双目腥红,直勾勾盯着将领。
手中,仍握着那根杀不死人的木柴。
木柴在掌中旋转半周,他反握木柴,对准将领,又快又狠地掷了出去。
木柴来势凌厉,带着浓浓的杀气,穿破空气,冲向了将领——任谁见了,都毫不怀疑,这木柴能轻易将人捅成一根肉串。
却终究……
哎,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只差分毫,木柴擦过将领的脸颊,只留下一条不堪大用的血痕。
随即,少年身影一擦,眨眼之间,已来到将领的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将领却立马噗通跪倒在地,求饶道:“我我我我错了,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说着,不要命似的,砰砰磕起了响头。
少年惊得呆了,属实没想到,这将领方才还高高在上,如今却像孙子一般跪地求饶,半点没把一个人本应有的尊严放在眼里。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并非无用。看到将领声泪俱下的求饶,看到将领头上涌出的鲜血,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死手了。
他想,若是一个人犯了错,承认错误的话,是不是可以原谅?如果,他杀了这个人,那么,他与刑场上挥刀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他掐住将领脖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在“杀”与“不杀”之间,他陷入了纠结。
然而,却在他分神至际,脸上,忽然划过一道危险的刀光——那将领,竟趁他不注意,悄然抽刀,对准他的心口,用力捅去。
“噗呲”一声。
少年脸上溅满了血。
而那将领,直愣愣瞪大了眼,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剑。
就在方才,他即将要杀死少年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将他一剑穿心了,是谁?!
他咯咯扭转了脖子,回头看去,在看到来人刹那,眼睛瞪得更大了,似是极为惊讶,道:“你……”却没说完,一声闷哼——剑,从他的心中抽走了。
顿时,将领嘴角咕噜噜冒出鲜血,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死了。
而他背后,正站着那个杀死他的人。
少年怔怔道:“老师……”
不错,方才那救他于生死一线之间的人,正是老人。
老人手里正握着那柄杀人的剑。
剑尖上,凝着滚烫的血珠,血珠连线,坠落在地,滩了一片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