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跃鲤紧贴着凌无咎的胸膛,面颊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震动。
他在笑。
那笑声低沉暗哑,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气音,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明明极度虚弱,连呼吸都不稳,可这笑声里的狂妄半分不减,仿佛被重重包围的不是他们,而是周围这群修士。
江跃鲤打了个寒颤。虽然现在他们是一伙的,但这笑声,还是激发了她本能里的求生欲望。
越伤越疯,这特么是什么品种的疯子啊!
江跃鲤偷偷环视四周。
从人数、亦或是状态上看,他们完全处于劣势。
几十名精锐弟子结成天罗地网,手持各色法宝,随时可能发动攻击。但诡异的是,本该稳操胜券的围攻者们,此刻却个个面色凝重,连握着法器的手都在发抖。
比她还没出息。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些弟子们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出手。
明明是他们包围了猎物,此刻却像被猛兽盯上的羊群。
“重师兄,天魔并未废心思护魔殿,若不停止阵法,我担心里面的封印也会收到影响。”
江跃鲤五感比从前灵敏许多,即便隔得很远,那人声音压得极低,她还是听到了。
她循声望去,云下,一道修长身影凌空而立。
重折陌一袭月白长袍,衣袂在灵风中猎猎,腰间垂着一枚淡青玉佩,随衣袂晃动。他面容清俊如冷玉,瞳色极浅,眸光冷静。
果然,修仙界不缺美男子。
与周围紧张的氛围截然不同,他神色平静,游离于一切之外,仿佛只是在观赏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试。
重折陌闻言,缓缓侧首,看向那名进言的弟子。他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浅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微风拂过,几缕发丝拂过白玉面颊,更添几分出尘之姿。
静默数息后,他薄唇轻启,嗓音清冷似山涧流泉:“必要时,启用封印玉牌先行牵制。”说着,修长手指摘下腰间青玉令牌,扔给那弟子,“你且速回宗门,将此地情形详禀宗主。”
他说话时,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威仪。
那弟子闻言,立即躬身应诺,行礼拜别后,操器往宗门飞去。
江跃鲤心道:这人来历肯定不凡。
重折陌的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凌无咎身上,浅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昨夜子时,宗内灵脉突然断绝。这条支撑了千年的灵脉,在一瞬间停止了运转,宗门上下震动。
所有知情人都以为,那个被镇压在魔宫的天魔,已经不知缘由地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那一道灵脉将枯竭。
但是,当他奉命进入禁地查看时,灵脉分明一切如常,只是不再提供灵力。
这本算不上天大的事,毕竟宗门还有其他灵脉支撑,有时间商议对策。可接着,又出现了可怕的事情,灵脉中,竟开始渗出浓稠的魔气。
他们耗费了整整一夜,才勉强将外溢的魔气压回地底。若是让这些魔气侵染了长老们的闭关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从灵脉的异变来看,凌无咎体内的状况,估计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于是宗门紧急召集精锐弟子,布下天罗地网。
可谁能想到,他们辛苦设下的障眼阵法,竟被对方随手撕碎。即便此刻的凌无咎看起来羸弱不堪,在场众人依旧心有余悸。
不过,看到凌无咎随时毙命的模样,有些人便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江跃鲤探究的目光太过直白,重折陌终于无法忽视,收回思绪,缓缓将视线移向她。
四目遥遥相撞,江跃鲤并未收回目光。
倒不是被他出众的容貌所慑,毕竟天天对着凌无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她对美色早就有了相当的免疫力。
让她在意的是对方眼中那种奇特的神情。
那眼神太过平静,不像是在看敌人,倒像是在完成一项例行公事。浅色的眸子里既无杀意,也无憎恶,甚至没有寻常修士见到魔修时,那该有的戒备。
若非要找出什么情绪,她竟从中读出了一丝……怜悯?
这怜悯让她很不舒服。
他在怜悯谁?
她吗,还是凌无咎?
她不喜欢重折陌的眼神。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
正想着,后脑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力道不轻不重,将她的脸按回那个冰冷的胸膛。江跃鲤想要挣扎,却在贴近的瞬间僵住了身子。
她没有心思,再回想重折陌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因为她终于察觉到,一直以来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个怀抱太安静了。
正常人的胸口该有心跳声的。扑通、扑通,就像擂鼓那样有力,还会因为各种情绪而加速。
现下,贴在她耳畔的,只有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