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芬着实心疼叶瑾,往她们屋里看一眼,声音故意说的很大。
“你娘也真狠心。你大姐才9岁,像牲口一样用。”
这话叶琼听不得,立刻反驳道:“大娘,我们家我爹不见人,我娘和我哥姐每天都一样干活。要是像你家五个儿子,我娘心善,也不想累着我们。”
别看,三芬只七岁,说话头头是道,是个攒劲的女娃子。
郭玉芬笑道:“你爹那是大上海的好日子过惯了,也花了眼,迷了心窍,还当现在是解放前呢,春秋大梦,怕是没醒啊!”
“大娘!”三芬害怕喊道,这不是光彩的事。
三芬连忙看看四周,村里都知道爹从小卖身大地主家,后来辗转换了三家,去了沪市,娶了妻,以为发达了,又灰溜溜带着娘和大姐回了村,大家一边好奇一边调侃,又嫉妒,他识字会算在前年分地的时候出尽风头,还和镇上的干部说上话。
“好好好,是大娘不对。我去看看你姐醒了没,我家的杂粮饭有剩的,先给你姐端一碗来。”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见叶瑾吭声,郭玉芬往厢房门来。
叶瑾一直醒着,心里盘算着,见郭玉芬端着碗筷进来。
她试着坐起来,又是一阵眩晕倒了回去,吓得郭玉芬忙上前扶着,急道:“别,叶瑾,你别动,好好躺着,听大娘和你说,你不能这样累了,你这身子累得太狠,骨盆没长好,将来不说个子长不高,就是走路和生育都是问题。”
郭玉芬压低了声,“大娘接生二十年,听大娘的话,咱有多少力气干多少活,你爹娘健在,这个家不用你当。”
“谢谢大娘。可是我爹夏收都不下地,眼见着麦子要零到地里,我不能眼看着我娘一个人干着急——”
“孩子。你才吃多少饭。”郭玉芬觉得自己说的这什么大实话,聂香草回来听见得骂她,赶紧道:“我家杂粮饭剩了一碗,你先垫吧垫吧,你这又是一天没吃饭吧?”
叶瑾点头说,早上她去打猪草回来全家都吃过饭了,她喝的刷锅水,中午地里喝了绿豆汤吃了一个杂粮菜窝窝,绿豆汤二弟拿的不多,一人半碗,她今天从早到晌午割了一百零八个麦捆,背了两回,还没到晚饭时间。
听着叶瑾的委屈,郭玉芬心里暗骂,聂香草真不是人。
“孩子,这酸菜饭解暑,快吃,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跟着你娘做活。上地干活你娘在那片地你就跟着去那片地里。”除非聂香草自己也一天都不吃饭。
叶瑾心眼实,从小就懂事看不透聂香草的伪善,但村里人的眼睛雪亮,早就从叶瑾和聂香草两口子的外貌上看出端倪,这叶瑾可能不是他们两口子的亲生孩子。
叶家再穷,叶继宽聂香草二蛋三芬四个别说一日三餐,一日两餐照样吃,就不给叶瑾好好吃一顿饭,他们做邻居这么多年,早把叶家两口子看透了。
叶瑾也许自己也知道才更加卖力的干活,这样下去身体哪里吃得消。
还不如,说给海子做童养媳。
“谢谢大娘,等我消闲,给你和大伯做两双草鞋。”叶瑾飞快的吃完这碗,酸溜溜一点油水都没有的杂粮短面条,这已经是最好的伙食,身上总算有点力气。
“不用,我们家都自己会打草鞋,你忘了,你的手艺还是海子她奶教的?”
“郭奶奶手巧,我赶不上她。”叶瑾羞涩一笑。
这孩子,瘦的皮包骨,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五官端正,看得出以后好好养养相貌上佳,郭玉芬心里的打算再次往上浮了浮,又自觉今天自己已经多话,拿着碗筷笑着走了。
等郭玉芬一走,叶琼进来,挤眉弄眼说:“大姐,我知道大娘看中你,想让你给海子哥当童养媳。
她的东西可以拿,你可别上当!海子哥在镇上读书,现在解放了,大家都读书,海子哥恐怕要读十几年的书呢!”
好聪明的妹妹,叶瑾不由得看着三芬叶琼,七岁的丫头,圆盘脸,比她胖一点,一脸的精明,话也说的精明。
“你到她家,就是没日没夜干活的命。”叶琼学着村里听来的话。
“郭家家风好,不至于吧。”叶瑾试探的说。
郭伯伯王万财是上门女婿,郭大娘和郭奶奶没解放前也是来这里投奔亲戚,打听到亲戚已经过世,她们就在村里住下了。
郭奶奶会点医术,郭大娘会接生,等郭大娘十八岁,招了女婿,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现在她们家种着十几亩地,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
郭文海是郭大娘最小的儿子,自小得祖母父母偏爱,今年十二岁,三四岁的时候在私塾读书,现在镇上的小学读三年级。
说起读书,以前那是地主老财们的事,现在解放了,普通人也能读书,可小学五年,初中高中各三年,先不说读书有没有天赋,学费也要一笔钱,大家可舍不得。
就算初中毕业可以考中专,出来就是工人,吃供应粮,做人上人,拿自己的口粮供学生家境殷实的人家也要掂量掂量,叶家村六十几户,方圆四个大队,现在读书的就六个男娃。
另外一条走出去的路,就是年龄够,文化够,身体素质好,可以报名参加县里组织的各种招工考试,这一条现在的她怎么也够不上条件。
“至于,怎么不至于,大姐,你别傻了,要不是看你肯干活,耐吃苦,人家一个读书人再看上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