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照京华”意指“日”字在上,“京”在其下,“影落三山”是少了右边三撇,可堪入画的,便是风景的“景”字。
这字谜并不难解,难的是说出口。
孟令窈分明记得,三皇子的名讳就是一个“景”字。
若她猜中,既有窥探天家名讳之嫌,又给了素馨县主借题发挥之机。
若猜不中,就显得太愚钝不堪。
念头急转间,她轻抿唇角,打定主意。
“回禀陛下,”孟令窈朝上方遥遥一拜,“此字谜臣女不便回答。如今想取个巧,恳请陛下应允。”
皇帝已接过太监呈上来的字谜,小女儿的把戏,他一眼就看得分明,也无心分辨是一方算计另一方,还是二者联手要出风头,百无聊赖道:“说来听听。”
“多谢陛下。”孟令窈立在殿中,声音清越,“‘日悬京门耀四方,小立画前细端详。风光总在无意处,山水相逢诗中藏。’”
“素馨县主的字谜之解,便在此诗中了。”
言毕,不待旁人反应,她再度叩首请罪,“禀陛下,按制,臣女不该直言与皇子名讳相关的字眼。臣女父亲忝居太常寺少卿一职,为人子女,更不能不听教导,行有违礼制之事。臣女才疏学浅,只好出此下策,还望陛下恕臣女无礼。”
四句诗中,字字不提“景”,又字字都在言“景”。皇帝也明白过来,是她的好侄女在算计人。
同她父亲一样上不得台面。
他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好!孟爱卿教女有方!太常寺掌礼仪祭祀,有其父必有其女,孟小姐果然深谙礼仪之道。”
素馨县主脸色微变,随即请罪,“陛下恕罪,是臣女考虑不周。这谜题原是下人筹备,竟选了僭越的字,臣女也有监察不当之过。”
“素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帝淡淡道,目光却冷了几分。
素馨县主咬咬牙,又道:“方才险些唐突了孟小姐,孟小姐这般聪慧,不如请您代为择人,继续猜字谜助兴?”
孟令窈不想这人竟还不死心,正蹙眉间,长公主忽然轻笑出声,“本宫看猜字谜甚是有趣。陛下,不如让大家同乐?宫中年下备了许多花灯,各府也进献了不少。让宫人将灯谜皆附在花灯上,叫这些年轻人们一道赏灯猜谜岂不更好?也省得都拘在殿中。”
皇帝轻瞥了长公主一眼,不知她为何参与其中,但如此小事,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当即拍板,“长公主提议甚妙!就这么办。”
“谢陛下应允。”
长公主借口更衣离席,本是想去寻裴序,叫他代为看顾孟令窈一二,不料他的座位早已无人。
“你们家公子呢?”
轻舟答道:“公子也去园中赏灯了。”
“哦?”长公主眉尖轻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想来今年宫中的花灯,定是不同凡响。”
御花园中宫灯如织,照得恍若白昼。
宫人在不远处指引,孟令窈同谢成玉跟随其后一道游览。
谢成玉挽着她胳膊小声道:“还好你反应快。”
孟令窈轻叹了口气,“还好我幼时常与父亲一道编隐字谣玩乐。”
“只是,”她皱眉,不明白今日为何有此一糟,“素馨县主所为何事?”
恐怕在许多不知情的人看来,是她故意与素馨县主联手,想要与三皇子攀上关系。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谢成玉想了想,道:“我只晓得,她似乎心悦裴序多年。”
“那便是你走漏了风声。”孟令窈故作冷酷道:“只有你看到了裴序送我回庄子。”
“青天大老爷——”谢成玉直呼冤枉,“我一早就叮嘱了庄子里上上下下不许多说一个字。”
她反咬一口,“还是你自己老实交待,是不是什么时候背着我与裴序往来叫人瞧见了?”
“……”
孟令窈想起前几日裴序在金翠轩为她解围,而后他们确实同乘了一段马车。虽然那一段路人烟不算多,却也无法保证无人撞见。
她一时陷入沉默。
谢成玉原本只是随口攀咬,她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不成想好友竟然不说话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孟令窈,“窈窈,你老实交代——”
孟令窈轻咳一声,轻描淡写揭过了那天的是非,自然省去了他们在车上的争执。
她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语气也轻松随意得很。
但谢成玉只消瞄一眼她耳朵便知晓,她此刻就是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轻轻一碰便要炸开。
虽说是甜蜜的烦恼,可她刚经历一波算计,还是别招惹得好。
谢成玉于是稍显遗憾地略过话茬,转而道:“你说赵如萱的婢女提及林云舒在醉仙楼等她,那兴许素馨县主也在。”
她手指在空中划了几道,“依照方位,醉仙楼二楼的雅间是能望到琳琅阁门口的,她多半是看见你们了。”论及京城这些吃喝玩乐的地界,她要清楚得多。
“兴许是吧。”孟令窈偏过头,眉眼耷拉。
她与裴序果真是八字不合,就这么短暂的接触,也能招惹来是非。
男人就是是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