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醉戴着镣铐奔赴刑场时,还是被鸦杀押着从明危楼的门前路过。
房门虚掩着,一束光静静盈着门缝,杂乱的光尘却飞舞着打破它的静谧。
很快,叮铃哐啷的声音滚将出来,沙尘暴一般卷出来。
“离我远点。”那个沉静的声音,仓皇地咆哮着:“把她弄走!”
鸦杀推柳下醉一把,让柳下醉的影子离开门缝,她触着房门有些犹豫:“夜主……她。”
两相沉默了会儿。
柳下醉的角度能看见半片狼藉,她心里转了下,说:“诶,那么煎熬的话杀了我也没关系,我会有很多次机会的。”
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一丝不苟的乌色盘发抻出来许多毛细丝,像仙人掌一般,所幸她面色常年苍白,看不出来是否憔悴。高挺的鼻型下红唇鲜艳欲滴,仿佛刚一座雪山下共存着热烈的岩浆。
这是柳下醉第一次近距离跟她接触。
她望着她,微微长大双唇。
这样一个尤物,为什么会成为情劫执念最深的人?
她在内心狂甩自己巴掌。
(Pia!你清醒一点!)
(Pia不要见色起意,不要色令智昏,色字头上一把刀!)
明危楼垂着眼看了柳下醉两秒,转向鸦杀,凝视着,鸦羽睫毛上下微翕:“不是让你直接押去刑场?听不懂鬼话吗?”
(噗……)
柳下醉心里快缺德得笑疯了,虽然知道这就是“听不懂人话吗?”的翻版。但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不会笑场除非真的憋不住。
于是她的面色还是很凝重。
鸦杀猛地单膝跪地,一只臂横在身前,如果是原形,她应该能看到乌鸦用单翅行礼的奇景。
“夜主,属下从来不在意昼族到底怎么样,但请夜主为自己考虑。”她说到这忽地顿住了,似乎有什么难以搬上台面的话,但凝滞了几秒还是咬着牙说了:“不要…为难自己。”
明危楼蹙起了眉,两根凤羽般的眉毛像是趴在高山两侧,简直一颦一笑一怒都是景。
柳下醉再次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在她还在恍神之际,忽然那张似乎镀着金光的面容正对着她了,红唇轻启,伴随着凤羽的微扬:“恐高么?”
“嗯?”她像刚从水下被拎出来,还略有些失聪:“不啊。”
下一刻,她就飞了起来。
是的,平地飞了起来,并且安全措施只有美人那水葱似的爪子。
不过,更大的打击应该是美人在她面前瞬间变成了一只很大的鸟。
伸爪勾着她的后衣领,飞……飞……
啊啊啊!
鸑鷟顶级Alpha庞大的翅膀掠过夜岛上空,掀起惊叹的潮汐,退潮时优雅地扑棱两下,但纷如雨落的羽毛似乎昭示着主人并不够从容。
柳下醉感到身后被用力推了一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脖颈就因惯性自觉搭上了断头台。
明危楼冷艳的音色在整个刑场:“昼族与我族,深仇大恨,无法原谅。而本座却因个人私情没有立刻惩处余孽,本座认错。今夜岛子民共证,杀之,以图后快。本座亦会在余孽身死之后自受极刑赎罪。”
听到这儿,柳下醉心里的猜测总算是证实了。
这昼族公主跟夜族世子,私情牵扯绝对不少。
说是押她回来审讯,实则昼族那样的男权国,又能从公主身上审出什么?她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想杀而已。
现在,也一定有什么原因让明危楼非杀她不可。
或者是,激怒了她。
是哪一种呢?
柳下醉忖度着,半晌轻笑一声。
鸦杀作为护刑卫站在柳下醉的斜前方,闻声立眉:“笑什么,大胆!”
柳下醉微微抬首扫了眼淬着冷光的铡刀,眯起眼:“我笑,夜主胆小。”
虽看不见明危楼的神情,她还是感到一股冷气瞬间冻结了她整个后背。
鸦杀气得肩膀发抖:“你胡说什么?”
“哼……”柳下醉咽喉深处送出一声笑:“出现了问题,竟不细究如何解决问题,而是解决成为问题的那个人。纵然自承其力,难道问题真的解决了吗?”
她话音落下,还未得到回应,忽地刑场外传来凄厉的一声:“夜主三思!”
柳下醉的头活动空间有限,她尽力看去,只用余光看到几只灰色翅膀扑噜扑噜地正收起来,鸟形变成了人,刚落地就跪成了一排,声音慌忙火急:“夜主。”
明危楼声线冷漠,带着施压的威力:“不必多说。”
“夜主。”为首的那个说:“虽则昼国实在该死,但昼国最后的嫡系一死,则无人镇守阳极能量。纵然您有能力把自己化成一把齑粉,以身供养,却也不必骗百姓说是受极刑去了。您的命是夜岛所有子民的,百姓应有知情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