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的余波还在神经末梢尖叫,混合着那奇异冰凉药膏带来的怪异舒缓感,在撕裂的躯壳里翻搅出更深的混乱。
“喂……你别乱动啊!伤口……伤口又渗血了!”
雷诺又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将那粘稠刺鼻的药膏抹向另一处破裂的肉瘤。
“嘶——!!”
警告的尖啸再次从“泥沼”喉咙深处挤出,尖锐的金色骨刺猛地从斗篷下刺出,擦着雷诺沾满泥泞的手背划过。
雷诺吓得往后一缩,手上沾着的黑色药膏蹭到了自己的工装裤上。
他看着手背上浅浅的血痕,又看看斗篷阴影下那双极度警惕的非人眼眸,脸上闪过一丝委屈,但更多的是不解。
“别吓人啊!”
他抱怨道,声音大了些,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我在帮你!你这身伤……全是那种黑暗能量腐蚀的痕迹,还混着点特别亮但是特别凶的光……再不用处理,你会烂透的!烂得一点不剩!就像……呃……”
他似乎想找个形象的比喻,但终究没说出来,只是用力举了举手中一个古老破旧的硕大厚皮笔记本。
“你看!这上面写了!专门对付这种光暗杂糅腐坏的方子!古安塔拉人遗迹里抄来的!虽然书上画得跟长了角的大蘑菇似的,跟你情况很像!”
“泥沼”的喉咙里滚动着金属摩擦般的低吼。
这世上还有单纯的好意?
当年薇尔玛的那块甜美蛋糕,早已将“信任”二字在它灵魂深处彻底磨灭成了齑粉。这男孩的天真不过是另一种伪装的砒霜,或者纯粹的愚蠢罢了。
它试图凝聚体内那两股混乱的能量核心,试图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苍蝇震碎。
但坠落带来的剧烈冲击和之前战斗积累的暗伤,让那狂暴的能量只能在脏腑间混乱冲撞。别说震飞这男孩,就连让那些正不断渗出脓液的肉瘤停止蠕动都做不到。
因失去对自身力量掌控而产生的巨大恐慌感涌上心头。
雷诺见它似乎没了后续动作,便又大着胆子靠前了些。
他放下那本比砖头还厚的破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包裹,里面露出更多瓶瓶罐罐和研磨好的各色草药粉。
“别瞪了,大个子,”他小声嘟囔着,把药膏在掌心又搓匀了些,“知道你不信。可你现在又不能动,对吧?与其在这儿烂着,不如让我试试?这方子……我自己试过的。”
他说着,快速拉起左手的袖子。
在他的小臂外侧,靠近手肘的地方,赫然有着几片极其类似茉莉被腐蚀肉瘤的溃烂伤痕,面积小得多,只是浅浅一层皮肉溃烂,颜色呈暗淡的紫黑色,边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金色微粒。
伤痕明显是刚愈合不久,还带着粉嫩的新肉。
“这是上次用另一个方子试的时候不小心炸伤的,结果搞成这个样子了。”
雷诺指了指那处伤口,龇牙咧嘴地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又指指茉莉的肉瘤。
“当时烂的样子跟你现在有点像,就是没那么夸张,也没你这么凶的能量。”
他把掌心的药膏又抹了一点在自己手臂的旧伤疤上。
“呲……”
他抽了口气,脸上肌肉因为疼痛抽搐了一下。
“……疼得要命,但是好得快。你看,现在这样,只留下点印记了。书上说过,越是厉害的伤,上这药越疼,但效果贼好!”
少年的话语絮絮叨叨,毫无技巧地展示着他的“成果”和伤疤。
药膏的清凉感和随之而来的剧烈痛楚再次侵入“泥沼”的感官。但这一次,伴随着雷诺那些“有用”、“炸伤”、“管用”的词汇,它感受到体内狂暴冲撞的光暗能量被那药膏成分强行引导,那种狂暴似乎正在被这来自外界的刺激强行梳理、转化着。
“泥沼”放弃了挣扎,或者说,它的身体虚弱到连维持警戒姿态都是一种折磨。
它像个破旧的布偶,瘫在冰冷的泥泞里,任凭雷诺将药膏涂抹在遍布它躯干的可怕伤口上。
日子在腐烂森林粘稠而冰冷的光线中迟缓流淌。
飞船残骸成了临时的避难所,雷诺用砍来的韧性藤蔓和巨大叶片在残骸旁搭建了一个低矮的简易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