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逐告诉了他,洪子虚还活着。
但这件事似乎已经与歧白没什么关系了。
他养好了伤,先前的大病残留的病气也散得一干二净。病痨鬼也被除尽了,寰天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热闹,繁盛,纸醉金迷。
刘澜和乔世昌又开始断断续续地来找歧白出去玩乐,他俩不知道何时玩得更好,几乎形影不离。可惜怕是洗不掉“纨绔子弟”的恶名了。
歧白看刘澜脸色,他该是没怎么受到皇帝斥责,活得好好的。但偶尔疲于修行,也会拒绝邀约。
扶逐倒不拦着歧白出去,只要歧白不涉险,及时归家,他几乎不过问。
刘澜笑得挤眉弄眼:“小天师,我们今儿去道观里。”
歧白狐疑:“……你这么笑干什么?”
刘澜便收了笑,凑到歧白耳侧低声:“今日不少女眷去枫道娘的道观里祭拜祈福,乔世昌他堂兄的未婚妻也去,我们去帮他偷看眼。”
乔世昌双手合十,恭敬样:“这回全仰仗小天师了。”
歧白:“……”
歧白直觉有坑,很警惕:“你们要去偷看,与仰仗我何干?”
刘澜解释:“今日按理来说,除去道观发去请帖的,旁的闲杂人等都是不能进的,但只要是有正经师承的天师,还是能来去自如。”
乔世昌也笑得谄媚:“这寰天如今谁人不知道您歧小天师呀?”
歧白:“……”
他的名声传这么广,怕是和这两人也脱不了干系。
歧白斟酌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俩。
这对他而言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情,更何况今日祈福,祈的是姻缘——他正好也祈一条红线来,好早日抱得白狐狸归。
刘澜他们果真没有骗歧白,他带着俩人走到道观门口,那些守着的护卫丝毫不打算拦,什么也没说,就将他三全须全尾地放了进去。
歧白从未听说枫道娘能保佑什么姻缘。
刘澜也解释不清楚,他对此也是道听途说:“枫道娘在传说里,有一段旷世之恋。”
乔世昌:“对对对。”
刘澜:“总之这是传统了……在寰天,未订婚的适龄少男少女会在这日受邀相看。”
歧白困惑:“你二人不曾受邀?”
他俩就和被踩了脚似的,和蚂蚁一样蹦了起来。
刘澜先说:“先立业,后成家,你个小天师懂什么。”
乔世昌附和:“对对对。”
刘澜无语,瞪了乔世昌一眼。便发现他心思根本不在他俩身上,眼睛乱瞟,就差往女眷堆里飞去了。
刘澜看他这模样有些稀奇,嘴贱到:“你这堂兄的未婚妻,是哪家的小姐?”
乔世昌这才回过神:“是封家的庶二小姐。”
刘澜愣了一愣,哽咽:“……那不是燕家的世交?你家长辈怎么想的。”
乔世昌也对这个婚事不大赞成,嘟嘟哝哝地说他怎么知道。
歧白对寰天的世家纠纷不大感兴趣。他趁两人叽叽喳喳着,已转身去领了条红带子,一笔一画写下了扶逐的名,点足一跃,拴在了祈福树的最顶端。
那树下发红条带的小道士瞪圆眼,看着歧白从树上跃下来,结结巴巴:“这可是枫道娘亲手栽的树……”
他的目光太过于哀怨,歧白对上他的目光,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指一勾鞭尾,闷半天才出一句:“……抱歉。”
这祈福树周围人本就不少,歧白动静闹得太大了,女眷们皆围过来。哄笑作一片,如银铃响。
她们多是瞧歧白俊,又年纪小,并无嘲弄意。
“哎呦……身手了不得呢。”
“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哪家的?我写你的名字!”
“能不能帮我的也拴到最上头?”
虽说树传闻是枫道娘栽的,但终归也只是棵树,道观每年清扫姻缘绳的时候可没少造作它,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只是见这少年局促,实在是好逗弄。
歧白搔搔脸,在打趣下红了满面,想走,却没能走成。
远远的,踱步来一锦衣少女,她穿得华贵,眉目飞扬,是压不住的跋扈。
那架势,不像是来祈福的,更像是来赴宴的。
少女不满这儿人堵人,东张西望,将目光定在了中心的歧白身上,眉毛一皱,扬声骂:“哪儿钻进来的野猴?枫道娘的道观也赶乱闯?京城有你这号公子?”
歧白偏侧脑袋,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天师。”
少女更不耐烦了:“没瞧见这儿全是公子小姐在祈福么?一草根天师,别在这丢人现眼。”
歧白蹙起眉头,表情不虞。他倒不是因少女咄咄逼人而生气,只是在想,他名义上师承扶逐,也能算草根天师么?
刘澜想来是骗他,说什么名头大,人人都知。瞧,这些姑娘家不就不认识他歧白。
但这少女话说得不好听,歧白也并不打算搭理。
他是个妖怪,其实并不懂,为何枫道娘栽的树,就不能爬了?只不过人妖不同,有些规矩,他该尊重。
他又对着那小道士和那棵树,认认真真地说:“抱歉。”
小道士结结巴巴地说没事,那少女却因被歧白略过而怒上心头。
她当然不打算放过歧白,当即呵声:“大胆!你可知我是谁?”
歧白真不知,他目光澄澈,望去:“你是谁?”
这话一出,可实在是下她面子,有人在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那姑娘脸挂不住,瞪着歧白的眼愈加凶戾。
小道士低声劝:“这是十九公主,她的生母是皇后娘娘,道友,认个罪便是了,她……”
小道士话没说到底,但歧白也猜的个八九不离十。总归是脾气差,蛮横跋扈之类的词。
皇后娘娘……哦,那这十九,就是刘淮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