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这位鬼新郎来得很早,甚至真实经历过某个人的半生,就很好解释他为什么不会露出破绽。”赵景诚说,“因为你,就在扮演自己。”
温热的手执着地牵着他前行,像是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接下来,要带他去哪里?
像宁祺睿一样,给他披上绛红的婚纱?
还是像吉先生一样,渴望着拉他入地狱共沉沦?
无论是哪种,他都不会给他机会。
赵景诚手慢慢伸向袖口,黄色的符纸露出一个小角,被他轻扯了出来。
一张张符箓悬于空中,组成怪异的文字图案,犹如空中飞扬的萤火虫般,渐渐驱散了周围世界的黑暗。
贾弋背对着他,另一只手抬了起来。
赵景诚秀气的眉头一竖,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
木门开的一瞬间,无数光影与风挤了进来,那沉重压抑的感受忽然豁开了个口子。
这是……学校的天台?
赵景诚不适地眯了下眼睛,被牵着的那只手一重,他被迫跟着往前跑,迷离中又上了一个台阶。
眼前的光圈逐渐淡去,猛然跃入眼睑的,是天台围墙外的空旷,他脚下踩着围墙,脚尖已经挑空了!
心在胸腔中如擂鼓般嘭咚,赵景诚往里挪了下,悬空的脚尖终于踩上了结实的围墙压顶。
“最后一件事了。”
耳畔传来贾弋的声音,带着孤独与寂寞,尾音轻颤。
赵景诚转头看向贾弋。
黑色的碎发遮住了少年的眼睛,他站在天台的围墙上,张开了双臂,那身影忽然变得单薄,风吹乱了他的衣衫,即将带他飞往天际。
赵景诚这才注意到,贾弋今天穿得是一件运动套装,紫白相间,他狂眨了几下眼,这颜色和纹理让他很难不想起高中时候的校服,难以自抑地瞟向那衣领处,看看是否有暗纹琼花。
“我想和景诚做的一件事。”
看不清贾弋脸上的神情,这一刻,那肩上散落的情绪是落寞、孤寂、欢喜还是自由都已不值得去深究。
赵景诚的手被攥紧了,隐隐有一种坠楼的失重感已经爬上了他的神经,他放大眼眸,看着贾弋忽然往前一倾!
想都没想,赵景诚握着围墙上的铁杆,抓着贾弋,往天台内拉了下。
脚终于落在地板上,赵景诚回首看着蹲在围墙上的贾弋,蓦然想起刚才他竟然下意识救了这人,不禁恼火,想着要不现在去补上一脚,把人给踹下去,强逼鬼新娘脱离这幅活人躯体,他才好展开收鬼行动。
“原来你也想杀我吗?”贾弋的声音不再故意装作小甜音,森寒得像刀片刮过骨髓。
被拆穿心事,赵景诚难得挂了极淡的红晕,他的手已经被那人松开了,掌心留下了一只铃铛,铜铃挂着金黄的叶片,像是从某只风铃上扯下来的。
风拂过,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
好似听见远处有下课铃声飘来。
*
军训中心的宿舍楼里只有大澡堂,这意味着从田径场到寝室楼的这段距离,你的朋友不再是朋友,而是和你抢洗澡间的敌人。
下训后,夏夜蝉鸣嘶吼着,田径场上成堆的学生往寝室楼狂奔。
人群中,赵景诚仍旧保持着如丧失般的拖沓脚步,他不着急洗澡,他宿舍里的那群男生洗完澡会在一起打牌,但他们都很不好意打地和赵景诚说抱歉,因为他们玩的是斗地主,只需要三个人,单独被排出去的自然就是赵景诚。
太早洗完澡回宿舍,也很尴尬,所以赵景诚一般会选择先逛一圈再洗漱,回宿舍正好熄灯睡觉。
可今天舍友们洗得格外玩,临近熄灯了,刚回宿舍的赵景诚便碰上了来查寝的宿管,被指使去把舍友们找回来。
还有十分钟,他只打算在楼里碰碰运气,找不到就去和宿管报告,接下来的事他就难得管了。
破烂的宿舍楼能玩的地方不多,赵景诚想到昨天隐约听见舍友提了句“天台”“鬼学长”之类的,他便往一路顺着楼梯走上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