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要吃凉粉?”杨清至不解。
半晌自问:“不是讨厌我吗?”
桌上搁着的温度计杨清至看了,上头显示37.7度。
王柏估计没甩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外界的低温下降。
不过饭后他掰的两颗药片王柏都正常喝了,剩下的药和苹果也全部装进了王柏书包里。
杨清至放心的根源是王柏很少为难自己,生病屈指可数,从不硬抗,难受会马上说出来,就这点像个不会让人担心的好宝宝。
迄今为止,王柏生过最大的病就是王谆白离开那次。
杨清至心事重重打开相册,找到最近拍摄的一张偷拍照。
照片里是他帮王柏收拾书包发现的一张蓝色传单,上面赫然打印着某心理诊所的名字,再联想起王柏离开时的背影。
好像一片黯淡的树叶,变得枯黄,孤零零的从枝头飘落。
杨清至打开手机,和王柏最后一条微信是转账,转的是王柏垫付的房租。
他把手机丢开,垂头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对于那句话,他起先揣度了一种意思,却觉得荒缪。
——王柏不会因为一锅枇杷水做出和哥哥比较这种事。
以前杨清至觉得过往是粘合剂,然而经过那么多争吵似乎重新验证了这个粘合剂的有用程度。
那些老生常谈、旧事重提、陈芝麻烂谷子以及杨清至嘴到擒来的事确实让王柏露出更鲜活的一面。
耳光、吻,以及吻带来的间歇性身体接触,使他们的关系天翻地覆,即使短暂。
可如果这些是以王柏的心理健康为代价换来的东西,杨清至能思考的不再是如何挽回,而是彻底结束。
他太知道人内心勇气和坚强的开关,承担不了的重负可以须臾间让人粉身碎骨。
“孤零零”的某人回到寝室,换下脏兮兮的牛仔裤,躺尸。
事实证明王柏有时会像动物园那头小象,离开了绑在木桩上的绳子,不仅会在原地徘徊,还会暗自反刍。
那个海绵一样的吻,慢慢吸取了他身体里的水分,让他仿佛亩枯黄的麦田,或是一片秋天的草原,失去露水,逐渐变得干燥,且产生种没办法准确用语言描述出来的焦灼。
六月底雨水丰沛,但天气照常闷热,地上动不动湿一下,清凉和燥热能在一天中反复上演。
中午太阳大,树叶被照得发亮,离校期学校里到处都是行李箱滚动的声音。
程子在等在小南门口冲王柏招手:“这儿。”
王柏刚走近,就被塞了根雪糕。
程子在笑眯眯问:“怎么样?”
“不太行。”
“走,去酒吧喝点,我请客。”
自从王柏期末考后延到九月初缓考,连续三天的考试唯独没到他这儿掀起风浪。徐一峥是最先离校,考完最后一科就没见着人了,程子在却闲得没边儿,动不动就约着王柏打球,泡吧喝酒之类,无奈王柏最近太忙,根本没空和他去玩,再说大中午的,应该只有程子在有心情喝酒。
王柏把雪糕塞回去婉拒:“不了,我下午还有兼职。”
今天是最后一天,虽然他不想辞掉这份工作。
但交稿期将近,时间不充分,就算是糊弄也得再用心点。
这会儿王柏刚从风荷公馆回来。离开时梁思鉴留他吃饭,王柏借收拾东西离校为由拒绝,其实是对自己捏泥技术的认输。
王柏状态不好,已经好几个上午对着泥巴束手无策。
他复刻的作品《慈航道人》是一座观音相,高约两米,站立姿态,头戴珠宝,身披天衣,王柏塑形能力很差,连在合金钢骨架上堆砌泥巴都做不到牢固,身体和面部结构各自崩盘,只看轮廓就和梁思鉴的原作有天壤之别。
即使是交给专业学生都很考验耐心和能力。
更别提“门外汉”加“抄袭事件”两个窒息词条。
苏敬看出王柏的心神不宁,每天都早早放他离开,梁思鉴也一样,更多时候习惯静静观看,总是让他休息。
于是吃了各种水果点心,又喝了人参乌鸡汤又连吃带拿的王柏更加焦虑自己的丑东西。
程子在撕开雪糕包装非要王柏拿着:“客气什么?”
“谢了。”王柏咬着雪糕表皮上的巧克力。
已经洗得很干净的手上仍传来细细沙粒的触感,王柏摩挲手指两下。
两人正要分开,程子在抬了抬脑袋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什么熟人:“欸,那个是不是你朋友?”
王柏转头,看见苏敬从车里下来,身前横停着个外卖骑手。
刚才苏敬送他时把车停得小南门不远,按理说这会儿早倒车就走了,不应该又开到前面来。王柏拍拍程子在的肩,让他先回去。
而面对眼前棘手人物的苏敬正难以解释,“怎么说呢,这个比赛很重要。”
杨清至拿下头盔,放脚踏板上面的箱子上,捏着牛仔裤擦手心的汗,将外套拉链从头到尾拉开透风,薄底帆布鞋在地面“刺啦”一声,扭身下车:“都要放假了,还参加什么活动。”
苏敬拿出一个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完美微笑:“都说了,就是个比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