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袁老板不日将去一趟平州,这一封信,能否顺路一齐带去?”
“我四处打听,才找到袁老板您这个会到平州的人。”
头上绑着红线的女子将封装好的书信连同着一串铜钱一齐递过去:“地点和收信者上面已经写好,这些钱请您喝点茶。”
行商打扮的男子眯着眼,将信封上写的内容一一看完,复才掖进衣袍中:“除却一封信可还有无其他要捎送的东西?”
那一串铜钱给得豪爽,比约定俗成的捎信价格还高出一两成,而女子的谈吐大方,衣着也不似穷苦人家寒酸,像是个有见识有教养的。
但她举止又不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丫鬟,更非小姐做派,叫人一时间猜不出她的身份。
“单一封信。”女子冲他略一点头,嘴角带笑。
行商察出这是个生面孔,没见过的,不由问得:“只是不知姑娘是梓州哪家的?倒眼生得很。”
“我才刚搬来梓州,初来乍到,当然眼生。以后住久了自然就眼熟了。”女子笑盈盈道:“那一封信也是报平安的家书,早些送到了,也免叫家人担忧。”
袁老板问:“平州距此地遥远,姑娘怎会搬来?”
女子这回却只看着他,并不多加言语。
袁老板慢悠悠才将铜钱收了,不再多加过问:“挂念家人是人之常情,姑娘放心,我做生意十余年,捎去的信少说也有百八十封,定然完好送到。”
“只是姑娘也该把现在住处告诉与我,若是有回信,我该何处去递交?”
女子想了想,说出一个地址。
女子拎着一小包半路买的酥饼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也空旷得很,刚买下的宅子,还没来得及添置多少人味进去。
院内坐着一成年男子,见女子身影出现了,快步迎上去,从她手里接过酥饼:“信送出去了?你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回来路上见人卖酥饼,就也跟着排队买了些尝鲜。”
女子道:“陈安,哪次信不是我去送的?你还担心这个。”
“你也曾经找不到捎信的,捏着信回来哭是不是?”陈安笑起来:“我没有担心,就是顺路的实在是不好找,太看运气。你找不到,就只有咱俩一起出马。”
“陈年旧事记那么清楚,那时我才多大。”乔余容道:“你也知道这么些年咱们四处走,连个熟人都不认识,信本就不好寄。”
陈安顺着她道:“好好好。”
乔余容托着下巴:“可惜小游哥不想做官,他要是想做官,就有邮差听他使唤,也就不需要咱俩到处去找行商送信了。”
她话里这么说但语气却很平淡,一丝抱怨的成分都没有。
毕竟她和陈安都知道,对方志不在此。
游祯曾说可以直呼自己的名字,乔余容却总觉得太过于直接,多少不太尊重,便开始叫他“小游哥”。
游祯无可不可,只要不叫少爷老爷一类的称呼,都随她去。
“话说回来,小游哥呢?”乔余容问:“等着他吃酥饼,人怎么不见了。”
“房里收拾屋子,你刚走他就进去了,他说他那屋陈置太久,有股子霉味,很多东西需要打理。”
“忙活一上午该是累了,我叫他去,你去泡壶茶。”乔余容敲定注意,对陈安一扬眉。
陈安端着滚烫的茶水回来时,游祯已经被乔余容从房间里叫出来了,正坐在院内拆那包酥饼。
“我在房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霉味的来源。”游祯道:“屋内那柜子像被水泡过一般,里头还有些前人没带走的东西,不知道放了多久。”
“索性全扔了买新的。”
陈安放下托盘,往三个杯子里逐一添了茶水。他看向游祯:“那种东西用了也不安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游祯一指屋外:“已经搬出来了,待会就扔出去。”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游祯总算是把酥饼的油纸包装拆开了,他先是给陈安和乔余容一人拿了一个,而后才自己取了一个出来。
陈安尝了一口后评价道:“这酥皮比不上咱们在江州吃的那次,内馅又比不上在铜县吃的那次,味道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并不出挑。”
乔余容慢慢咀嚼着:“街坊四邻吹得天花乱坠的,我看许多人买,结果也不过如此。”
她说完又去看游祯:“你觉得怎么样?”
随着年岁的增长,游祯脸上柔和的线条已经尽数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秾丽精致的五官,竟看起来比小时候还要好看些。长年在外风吹日晒,也被雨淋过,他皮肤还是冷白细腻,总晒不黑也不见糙。
游祯吃一口酥饼,又咽下一口茶,随后才说:“我觉得都差不多,我吃不出好赖。”
乔余容道:“我也不挑,可是一想我排那么久长队,就总想它应该更好吃的。”
游祯轻声说:“算了,下次不买它家就是。”
乔余容环视着四周的屋子,前一任主人与现一任隔的时间太久,那些装饰的花草全被杂草挤占了空间,生得弱小,反倒是杂草茂盛。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去清理。
“说起来,小游哥,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停下来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但他们买下了这里,以后就要把这个地方当做家,一直住下去。
像一只一直飞的鸟,骤然有一天找到了一根合适的枝丫,就停留在了那里,再也不飞了。
游祯静了会儿,忽然问:“你不喜欢梓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