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罗弋敏看出徐迟的表情有点不对。
徐迟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她,说:“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熟悉。”
“熟悉吗?”罗弋敏开着玩笑,“可能是他的长相比较大众吧。”
“是吗?”闵言接过话茬,“我感觉挺帅的啊。”
徐迟没有跟着附和,而是转过身把模具倒扣过来转到了网架上。
加入南瓜粉的面团在烘烤之后暖色调更重了一些,切开的瞬间热气就从包体溢了出来,内里的南瓜和红豆泥还很湿润、有流沙感,醇厚香甜的味道直冲进三个人的鼻腔。
“好香啊。”
罗弋敏和闵言同时走近,两个人都拿着手机开始拍照和录视频
“哥,还有烟熏的气味欸。”
“嗯,因为我还加了肉脯。”徐迟解释着,在闵言拍完内馅之后把吐司切成了片状,等再凉一些就把它端上了桌,问着苗玉兰和小芸,想让她们尝尝。
餐盘放在桌上的声音很清脆,不大,但徐迟总觉得有些刺耳,结束之后他捏紧了餐盘的边缘,沉默了很久。
松开手之后他站起了身,语调很缓:“罗弋敏,谢谢你今天过来,这很麻烦你的。”
不明白徐迟为什么又开始道谢,罗弋敏摆着手正准备开口,却看见徐迟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上,递过来时说:“但是我不需要。”
周围的人在听见徐迟的话之后都下意识愣住了,对于他的反应,大家都很意外。
“小迟你怎么了,突然说这些。”
苗玉兰了解徐迟,知道他一向懂事、对人也从来不挂脸发脾气,能这样说应该算是生气了。
“我认识你男朋友,和他发生过争执,”徐迟想,他永远不会忘记二零一七年九月十日的早上,苗玉清自杀去世的场景,“四月的事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你走吧。”
“可是……”罗弋敏知道徐迟说的是谁,接受之后头绪有些乱,“有矛盾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们解决。”
“没必要,跟你没关系。”
徐迟问她有没有订票,帮她叫了去高铁站的车,在开门之后他问罗弋敏:“你有跟他说起过我的名字吧?”
“有。”
罗弋敏拎着袋子,忍住鼻尖的酸意回他。
“车到了,尾号我发你了。”徐迟知道后只是偏过头,把门关上。
等他再次回到客厅,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桌上的面包没有人去尝,厨房的水龙头还在往菜篮子放水,溅在一筐彩色的辣椒和绿叶菜里,案板切肉的声音停顿了一次又一次,风从房间的各个窗户吹进来,窗帘下是四个人的影子。
没有人说话,徐迟就在这样的沉默中沉默地上了楼,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瞬间,脑海里重叠起各种旧时的画面。
他和郑子龙刚认识是在平湖小学的二楼教室里,他在一周一次的换位置过程中,课桌碰倒了郑子龙的椅子。
书包跟着摔下去,巴掌大的武侠小说被老师看见、没收了去。
那个时候,徐迟把路费省下来攒钱买了一本还给郑子龙,结果买到了盗版,印刷差劲到没法看。
被郑子龙“嘲笑”之后,两个人就渐渐熟了。
如果高中时期郑子龙所做的一切徐迟都可以用小时候的回忆去原谅的话,那死亡是不是也能盖过。
“我没办法做到。”徐迟对自己说。
咚——咚——
是闵言在门外叩门,动静不大。
徐迟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所以坐起来,起身去把门打开。
门露出一条缝隙,闵言看着徐迟的脸,很确定地说:“哥,你有心事。”
徐迟用笑掩饰过去:“谁都有心事啊。”
“这不一样,”闵言把手搭在墙面,告诉他,“我们其实都很担心你。”
只是知道徐迟不会说,所以没有直白地过问。
“哥,我十六岁就离开家到处打工,被骗过、骂过,这个社会好像总在对我失去耐心,又或者说,对没背景没依靠的同龄人都不包容。”
“但是你不会,总是很细心地教我,”闵言想,他去干烘焙仅仅只是暂时的兼职,没想到会遇见徐迟,就这么跟着他,在店里工作了两年,“我真的把你当作很重要的家人。”
“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万一我能帮上忙呢?”
徐迟看见闵言认真的神情,准备回避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闵言,我喜欢付熠然,来东山就是因为我没勇气再面对他,对不起,让你也辞掉了工作。”
他不希望被苗玉兰和林芸听见,所以进了房间。
“从我十七岁开始,这种感情就一直存在,但是他……”徐迟想起那个点燃烛火的夜晚,他确定,付熠然也产生过那种念头,所以转变了词句,“不接受。”
“我没有勇气面对他,所以才来了东山。”
“因为我在这样的‘拒绝’里感受到了自己的难堪,所有,我年少时的所有,都很失败,我一直一直,都在逃避,”徐迟的字句好像击破了两个人面对面相隔的东西,情绪开始不受控制,“我想离开他,离开平湖,离开学校,结果那些猫都死了,姑父去世了,他也自杀了。”
“我想离开付熠然,但是那辆车没有带走我,”徐迟激烈地咳嗽着,眼眶微红,“又为什么没有呢。”
“哥,我们都不希望你有事,”闵言打断了徐迟,“虽然我不了解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来东山的这些天过得真的很开心,你不用自责,我不是在陪你逃避,是我自己就喜欢这里,”闵言继续说,“而且我知道你喜欢付熠然,。”
徐迟收起了情绪,问闵言:“你知道?”
“当然,因为你对他的态度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