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昔乔低头沉思,忽的福至心灵,“此人身材短小,看骨骼倒像个没长开的孩子,想来比我大不了几岁,且胸有起伏,更似女流……”沉吟片刻,她终是下定决心,“她藏的隐蔽,我既能瞧着她,想是母亲庇佑,即是缘分,我便赌这一把。”
“停车!”车夫闻声拉绳,前方的宁家父子见状派人来问,她拒了小厮,下车走到宁家父子车前。
探头往马车里瞧,面上装出一派可怜样,“父亲,二哥哥,我刚记起,前面有座别院,是林家舅舅买来守祖坟的,母亲新丧,乔儿想陪她一晚,还请父亲可怜。”
宁日亨一见她下车往马车走来,就慌了神,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见所求合理,当下就要点头,坐在他身旁的宁迟却开口说道:“天色已晚,那别院还不知什么光景,你一姑娘家,荒郊野岭的……”
宁昔乔出言打断道:“哥哥,那院子时常打扫着,忠伯、忠婶儿也是多年的老仆了,不会有事的,且妹妹好歹在林家待了几年,也算得上他们半个主子,到底是林家的财产,既已归了我宁家,女儿总得去敲打敲打,省得他们分不清身份,认不得现在的主子。”
宁父在儿子开口的那一霎就变了脸色,此时的宁昔乔在他眼里就是个瘟神,每每必生祸端,偏生甩不掉,但凡能让自己耳根清净一时也是好的,再又听到钱,生怕儿子嘴快,急道:“舐犊情深、羔羊跪乳,你们母子从来是母慈子孝的典范,我这做父亲自当全了你的心意,且去吧!”细听竟夹杂着几分愉悦,说完也不管与他同程的宁迟,吩咐车夫就走,嘴里一直嘟囔着‘天都黑了,再不走可回不去了’,宁迟几次开口,他都装聋作哑,气的宁迟胸膛不断起伏,却还是忍着怒气留了几个护卫。
宁父的马车渐行渐远,欢晓抹了把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说道:“刚才二哥儿真是气急了,脸都黑成碳了……”还得是自家主君的厚脸皮,那么大一双眼睛瞪着他,愣是装看不着,一般人还真没他这个魄力。
“二哥哥吗,确实气狠了。”
宁昔乔并未急着去救人,反而先去了林家别院,院子不大,占地不过两百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门的小厮见宁家的马车远远地来,早早便去报过了,走出来两人领着一众家仆等在门口。
宁昔乔的马车刚停,还未待她下车,那群人已然跪了下来,慌忙下车去扶,任她使多大力气,都扶不起来,只好无奈问道:“忠伯、忠婶儿,你们这真是折煞我,您是外祖父亲信,舅舅更是跟您称兄道弟,我这做小辈儿的哪当得起您这一跪啊,快快请起……”
忠伯的脸上尽是岁月的风霜,前些年见还是一头乌发,今日再见竟是满头银丝,双眼通红,开口说话,也是嘶哑晦涩。
“五姑娘,姑娘,将军一生戎马,半生风霜,这大幸的江山,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啊,如此人物,竟是连个全尸都没有,大大小小的酷刑在他父子身上用了个遍,这是得多恨他们父子啊,世间怎能如此不公啊!”
两夫妻哭的凄惨,惹得昔乔刚刚咽下去的苦涩再度翻涌上来,她强压心绪,低声安慰道:“我知忠伯心意,若您信我与二哥,昔乔在此立誓,只要我宁昔乔活着一天,便会追查一天,我一定会诛灭元凶,以慰林家满门在天之灵,纵使山川易景,天地崩裂,我亦不改吾志!”
两夫妻眼含热泪,连连称好,宁昔乔见两人配合,赶忙说道:“长话短说,祖坟北边密林里有个姑娘受了重伤,已然昏死,我在她身旁立了长杆,你一去便能看到,身上有刀,小心提防,快去快回,再晚些,不是冻死,也得被野狗分食了。”
忠伯领命寻了个由头便从后门骑马疾驰而去,忠婶儿则领着众人落脚,宁昔乔叫了个小厮回家报平安后,便一直在房里等着忠伯回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敲门声响起,欢晓开门,忠伯立在门外,面色有些着急,低声回道:“五姑娘,那丫头不知伤情如何,院里人只会治头疼脑热,实在救不了,得姑娘亲去瞧瞧。”
宁昔乔转头朝着那几个护卫吩咐道:“都去歇下吧,轮流守夜就好,周义和周全两个作第一波。”
几人都看周义脸色,见他点头,这才各自回屋休息,宁昔乔怕耽误的久了,那人活不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兄弟两个是我母亲从流寇手里救回来的,你们既听我哥哥的吩咐,那便是记我母亲这份恩情,我得去西边院子一趟,你们尽可跟我哥哥汇报,但不可让再多的人知道,明白吗?”
两兄弟互看了一眼,默默守在门窗两侧,哥哥周义抱拳道:“二哥儿说了,我们兄弟两个的职责便是保护姑娘,但凭姑娘吩咐,不问缘由。”
宁昔乔闻言一怔,摇头叹道:“二哥哥真是把路都给我铺好了……”
时不我待,几人顾不上感叹,着急忙慌的奔着西边院子就去了,路上忠伯边走边说,将当时情形描述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