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烦躁,小姐。”
杰罗姆看着我用力的敲打手中的铁锭,将好好地模子几乎敲变了形,这才不忍的说道。
“是的,我恨不得把所有的烦恼铸成形,再狠狠的敲碎,可我办不到!”我满是汗水的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杰罗姆一起做这些事了,我每天穿戴着华服珠宝,涂脂抹粉,矫揉造作,甚至妄想一个男人能回应我所有的感情。
现在我觉得一切都很可笑,是我在自不量力。
我脱下伯爵给我买的那些奢华的丝绸锻料的衣裙,摘下伯爵家传的贵重珠宝,套上粗糙的旧工作服,在工匠棚里挥汗如雨,感觉到了久违的痛快。
“如果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不出门打猎去呢?”杰罗姆建议。
我更加感到恼怒,“伯爵不让我碰他的马!”
“这是真的吗?看上去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杰罗姆眨眨眼,视线充满了揶揄。
“哦,他的确不小气,我相信他对待他的情妇们要大度很多,但他却不允许我出门,除了拜访磨坊主的女儿。沃顿先生对他言听计从,他说直到伯爵回格拉斯顿之前,我都不能单独骑马出去,还说这一带有偷猎者,我会遇到危险!”我气呼呼的拉起风箱把火力加大。
杰罗姆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的伯爵大人十分宠爱你,我想他是要独占你吧!我很清楚男人的心态,要是谁有幸娶了一个这么美的女人做老婆,肯定要老老实实的看在家里不准她出去抛头露面的。”
“可是他的情妇分明很多,用不着占着我不放吧!”
“你是他的唯一啊!姑娘,你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吗?”
杰罗姆讲起许多年前的事,无非就是说他很早就认识格拉斯顿伯爵,那时候他还没继承爵位,和我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英俊得不像话,魔鬼般放荡不羁,宫廷里的女人们都在谈论他,许多姑娘想嫁他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可是他谁都没娶,他眼高于顶,非得是难得一见的倾世美女和大家闺秀不能虏获他的注意力。对男人来说,风流韵事多多益善,何况他这样出身地位的贵族。若他不是军事型的领主,我想他会更晚成婚,但结婚对格拉斯顿这样的男人来说必然出于真爱。”
“这话讲起来很俗,但我了解他的某些想法,领土、财富、头衔、手下样样不缺,身边的女人必然是要精挑细选的。他能对你一见倾心,必然对你是钟爱非常,你是他最向往的女人类型,芙洛蕾特,你何必怀疑?”杰罗姆信誓旦旦的发表了一番高见。
我佯作不信,一旁忙里忙外的学徒笑嘻嘻的跑过来说:“我知道,爵爷最爱他的夫人了。”
“你知道些什么!”我嗔怪。
这个叫皮拉德的小学徒十二三岁,从外乡来,鬼灵精怪的,一直跟着杰罗姆学冶炼技术。
“我听大人亲口说过呢!”他傻呵呵的笑说。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黑,对杰罗姆笑开了花,“他对你说过他爱我?”
杰罗姆咳了一声,“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普通骑士,爵爷怎么会和我交流他的想法?不过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问了我许多关于你的事。”
“我的事?”
“是关于你的兴趣爱好,他很感兴趣你从我这里学会的一些本领,和我谈了很久,实在让我受宠若惊。除了关于你的事,他也同我交流了一些关于武器设计方面的看法,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我才离开威克森的,我相信他很有眼光和远见。”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杰罗姆,伯爵的生日就快到了,我应该为他准备一样礼物,我现在有主意了。”
塞西莉一直在城堡里住了四个月,直到大雪纷飞。
伯爵来信说他即将返回格拉斯顿,我发现对于这个消息兴奋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塞西莉也同样感到欣喜若狂。
信差抵达城堡的时候,伯爵的军队已经遥遥在望。据说在头三天格拉斯顿的侍臣便率着各自的人马齐聚在边防要塞,他们迎接领主归来,并且进行了一番狩猎,此刻正满载猎物而归。
波尔曼这几天可忙坏了,每天都有骑兵驰入城堡传递信报,日期一再更改,最后确定在城堡里过冬的人数增至三倍,将近一百五十人。
虽然他们会带来丰厚的物资,但抵达这里的头几天势必要举行连番的宴会,必须提前准备好大量的食物。
这时我才体会到自己的无能,往常由女主人筹备的事务全压给了波尔曼和他的老婆,幸好塞西莉也熟悉这些筹备工作,她便丢下我去帮忙波尔曼太太,我则和杰罗姆继续蹲在工匠棚研究我们的兵器。
杰罗姆同格拉斯顿的铁匠及冶金专家商议了很久才确定下来方案,他们开发出一种崭新的冶炼锻造技术,用生铁掺入不同比例的杂质来炼出强度和韧性绝佳的精钢,这是一位从东方游历归来的专家带回的新型冶炼技术,在其他地方是绝无仅有的工艺。
有了新型的材质,再配合我设计的造型,一把稀有的宝剑雏形就诞生了。
我在工匠的指导下亲自熔炼锻打,反复敲击铁锭,把手都磨出血泡才勉强完工。
最后的作品差强人意,剑身轻便美观,结构合理,硬度超越其他的同类兵器,上面还饰有伯爵家族的纹章,我把他送给我的一颗红宝石镶嵌在剑柄上,并雕刻了一颗心形图案。
试剑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事实证明这是把削金断玉的宝剑,如果在市面上出手,一定会为许多贵族竟逐其价。
大队人马抵达城堡的那天,庭院里乱成一团,塞西莉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不及阿丽恩去取貂绒斗篷,就一个人奔到城门口观望。
山坡上的旗帜显露出来时,我的心情徒然升高,再也记不得往日的仇怨。
我抓过小厮牵来的一匹马,跨上去直奔出城门,沿途的士兵们都吓得赶紧让路。
我的骑术向来很好,但这次却忽视了当下的穿着,我身着柔软的毛料长裙跨骑在马上,狂风夹着冰粒掀起我的裙摆遮盖了马眼。
那匹马不是经过训练的战马,蹄铁也没有上好,在结着冰的地面上一跛一跛的。
前方队伍中有人释放了老鹰到河边捕猎,它冲着我们就飞了过来,马受惊的一通狂奔,我竭力的控制它,反倒使这可怜的家伙愈发惊恐,最终它把我抛了下来,扬蹄而去。
我滚进了河滩里,浮动的冰面差点将我吞噬,但我在这种危机时刻头脑却很清醒,我拼命撕开身上的衣服,以免被冻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