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夜。

月上青城，灯火如星。

楚潇离有时候觉得夜晚漫长得没有所终。

那双眼眸空灵，宛若寒霜覆过的红玻璃，繁华都市在瞳中流转，万家灯火也像雪海冰山。

他只是在想一点睡觉的事情。

还好……新款助眠仪挺好用的，失眠没那么厉害。

手指卷了卷自肩头散落的长发，楚潇离瞥向手机，19:46，夜还长，小情人没到，他百无聊赖地自己倒红酒，没叫服务生进来，这是历来的规矩。

按医嘱来说，楚潇离的病需要各方面注意，尤其不可过量饮酒、纵欲、过度劳累，但他都做了，既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那不如及时行乐，反正所有人在意的并不是他，只是星辉集团的楚董。

酒液叮铃铃倾倒小半。

今天的酒是埃梅拉德酒庄新出的名为“永恒之约”的甜红酒，既未与“爱情”相关的词汇碰撞，楚潇离就乐意喝它。

就着烘烤橡木的醇香，楚潇离轻呷一口，冷寂的味觉像月光撞入尘封已久的酒窖，清冽却不尖锐，恰好中和酒精的温热，入喉之时泛起绵甜的回甘。

嗯，挺好喝。楚先生内心评价。

他看似冷然地望向落地窗，斟的酒也沾上几成寒意，心底乱作一团，此时此刻依旧不懂为什么会果敢地选……姜清望，应该是叫这个名字。他没多看，这名字冰得惊人，触目便拉回一年前凛冽的雨季，所有与方珩有关的人、事、物，都是一座雨雪交加的岛，它在那里，就算你乘着汤汤尘世之浪潮远行，亦改不掉“它在那里”。

或许是为了再次道别。

等到和曾经奶茶店的小店员说出再见，那段挣扎的日子似乎就会又远一点。

他的确有意顺手帮衬姜清望，但不喜欢不收报酬地帮人，什么都要过称掂量，商人做久的通病罢了。

喝些酒，咬一口松露蛋糕——蛋糕上还用奶油细细地写了自己名字的缩写CXL，倒煞费一番苦心，每逢此时，他便忽感惆怅，隔着光阴望见忘不掉的过去，很久之前，他还在满堂金玉外，养母养父一家势焰熏天。

回忆的纱被楚潇离呵笑揭过，只当放他们的亡魂出来看看现在的青城，看看最受漠视的养子怎样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取代他们从前的一切，看看那一切成为星辉下的尘屑，而今早就无关紧要。

楚潇离将叉子戳进蛋糕，嘀咕道：“唔……还没到吗。”真想快点睡到清纯漂亮的表演系大学生。

*

青城，长恒区，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驶过跨江大桥。

看过姜清望的体检报告单，唐特助开车，吩咐注意事项，姜清望怎么坐都不自在，坐垫的触感跟天鹅绒似的，他生怕弄坏楚先生的东西，还有这唐特助，联想一下，唐特助肯定和楚先生说过好多话，真让人羡慕。

“……待会儿您在上面，除了那里，其他地方和楚先生的接触不要太频繁，”察觉董事长的新情人在后座动来动去，唐特助沉默两秒，“我有没太讲明白的地方吗？”

姜清望吓傻了。

等等，哪个上面，楚先生，是0？

那我是什么？

他的话声被车厢内雅致的小提琴音乐搅得零碎不全：“您是说，我……那个楚先生？”

完蛋！没做过！没学过！

唐特助：“嗯，表现好一点。”

姜清望神魂恍惚，心脏砰砰砰地像是要敲出眼泪，转瞬咬紧唇珠，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姜清望，你要成为楚先生的枕边人，给他快乐。”心底的声音撇开阶级地位时间，又推他一把。

他用力熄灭自己异样的情绪，温软软地说：“我知道了，谢谢唐先生告诉我。”

手机屏微光一亮，姜清望登录穹语。

第一次做1需要注意什么……搜索。

最高赞：注意安全。

姜清望给它点了个踩，和楚先生□□，是我的福气好吗？完全没管此人的评论与楚先生毫无瓜葛。

他抓住心口的衣裳，布料挤压呼吸空间，这样紧促能带来着落，一双蓝眸眺望车窗。

素来接待达官显贵的拂日酒店毗邻曙江，109层高楼屹立于天幕间，唐特助说，现在楚先生就在最顶层。

楚先生现在的位置呀。

玻璃倒映如花似玉的面容，肌肤未褪去少年的丰盈，眉尾轻缀的烦忧增添几分灵动，好叫他不那么像柔软乖顺的漂亮布娃娃，姜清望挤挤嘴角，小梨涡翩翩浮上来，就这样笑吧，楚先生看见会喜欢吗？

想着楚先生，眼瞳便像天光照彻的湖泊，窗外路灯车灯霓虹灯捎带浓灿的流光，倾倒湖中，欢悦地闪个不停。

不行不行，千万别被当成心怀不轨的狂蜂浪蝶，待会的眼神不能太过直白，应该谨慎、敬畏、讨好、乖乖的。

这一程，姜清望不敢戴耳机听楚先生说话，耳旁空落落，连带脸颊都失去血色，楚先生不喜欢情人带妆上床，他苦学的化妆技术失去用武之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