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些?”许南春伏在案边,指尖摆弄着前几日宫里新上供的螺子黛①,语带慵懒,“入京的关口自然是严格把守,哪里会混进什么奇怪的人呢。”
忽又轻声念叨着:“奇怪,怎么和电视剧里的不一样……”
顾疏桐抿抿唇,思绪尽数系于蔺寒枝前几日所言那桩“异事”,微蹙着眉。
殿内静默良久,顾疏桐久未答言。许南春一下子直起身子,低声道:“你……莫不是想出京?”
“并非……”
“你平日里出宫我都已经尽量瞒着你父皇了。但若是出京,这可就难了。怎么着也得耽搁个三五日,这一旦被发现……”
“我并非想出京。”顾疏桐辩解道,“我宫外都没走个遍呢。”
她从未告知过许南春自己的踪迹,可不知是从哪一次起,许南春就已全部知晓。
在顾疏桐看来,她本就不必说的——一开始的出宫,不就是许南春亲口暗示的吗②?这本就是她不动声色的默许。
她没有说,许南春也不会问。她们有她们的默契,彼此心照不宣。许南春会为她找好借口,会为她兜底。
“最好如此。”许南春轻点了点顾疏桐的额头,“宫外纵有千般好,也得抽空去见见你父皇,不然你父皇总是惦记着,若是哪日突然召见……”
“那也不妨,不是有你吗。”顾疏桐对着许南春笑了笑,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原不该贸然来问许南春的。
入京一事本由城门校尉和金吾卫等负责,至于盘查细务,素由外朝职司专理,鲜少传入深宫。若真见了什么可疑的人,许南春又哪里会知晓呢。
况且蔺寒枝已托禁军中相熟之人问过,皆言未见异状……是她和蔺寒枝都多虑了,还是有人在徇私包庇呢?
“这几日在外头,都见识了些什么?”许南春转开话锋。
“嗯……”顾疏桐回过神,答道,“听人说了书,观了几场杂戏,还在京中随意逛了逛。南春,你若是得闲,可以跟着我一起……”
话还未说完,许南春便已摇头叹道:“罢了罢了,我懒怠动弹,你自去寻乐就是。”
话毕,许南春已倦地打了个哈欠。顾疏桐看着许南春泛着水光的眸子,笑道:“真是奇了,你整日里在宫中待着,怎么瞧着黑了好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日里在外头游玩呢。”
许南春闻言顿了一下,动作微滞。好一会儿才拿起搁在案上的菱花小镜,细细照着。
尽管许南春神色如常,可顾疏桐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是么?可能是光照的吧……这屋里太暗了……”
“我就说笑两句,莫要当真。”顾疏桐笑了笑,“不过宫外真的特别有意思。南春,你从未出过宫么?”
“有意思我也不感兴趣。”许南春只答了前半句。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疲倦地说,“好了,你去玩吧,我先歇会儿。”
自顾疏桐知道“异世之魂”时起,她便再未将许南春看做是许皇后——她本就是许南春才对。她感激许南春为她做过的一切,真心将其视作自己的挚友。
顾疏桐闻言站起身,说道:“好吧,那我下次再来。同你说说我前几日新认识的好友……”
她一边说,一边朝殿外走。寝宫内寂寂无声,唯有顾疏桐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躺在榻上小憩的许南春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坐起了身子。
顾疏桐说的少,可她知道的多啊。许南春毕竟也算是“看着”顾疏桐长大的,就算顾疏桐只是问了一句,她也明白今日顾疏桐问起入京关防一事绝非偶然。
要发生什么事了么?还是……要提前了么?
----------------
“桐桐,怎来得这般迟?”戚夏月和穆娴已等了许久,一见到顾疏桐常乘的马车便迎了上去。
车帘掀开,结果车上下来的,竟是一个男人。
“这是……”戚夏月和穆娴一时都怔住了。
而后,顾疏桐甩开蔺寒枝欲搀扶的手,自己下了车。蔺寒枝神色自若地收回手,状似无奈地跟在顾疏桐身后。
“对不住,今日有些事耽搁了,所以误了些时辰。”顾疏桐歉疚地对着二人道着歉,末了又狠狠地剜了蔺寒枝一眼。
蔺寒枝叹道:“对不住了。”
顾疏桐没看他,只说:“尚欠三十六句。”
“……”
穆娴看了看瞧着冷若冰霜却在一边默默重复“对不住”的蔺寒枝,又看了看满脸不高兴的顾疏桐,低声问道:“这是?”
“哦,这是一个算命的,也是我的朋友。”
“算命先生”蔺寒枝闻此言,连口中不断重复的“对不住”都忘了说,好一会儿才颔首道:“是……我是许公子的朋友,鄙姓蔺,略通风鉴之术……也就是一个算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