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独立休息室里,蒋跃翘着腿仰靠在老板椅上,闭着眼,皱着眉。
他从五岁开始就想当一个明星,要说为什么,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是一个明星。不是普通的演员、舞蹈家或者歌唱家,而是一个站在绚丽的舞台中央,被台下所有人疯狂的憧憬、仰慕的超级偶像。
偶像这个词最开始指的是以泥土或者木头做成的代表神明的偶身,它们会被放在一个部落的最中央或者某个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地方,方便那些原始人去跪拜、祈祷和供奉。几千年之后,在杀死上帝的金钱时代,偶像的实体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他们是被大把钞票包装得美丽耀眼的赚钱工具,一旦投资成功,他们就会带来比投入多无数倍的回报。二者看似千差万别,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被人造出来的神,并且被用来换取笃信他们的徒众的劳动成果、即金钱。
蒋跃是这个时代最炙手可热的男性偶像之一,换做是别人也许都会觉得自己无比的幸运,毕竟这个概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但是蒋跃完全不觉得。
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成功归结于幸运,因为他觉得幸运这个词对于生来就与众不同的人来说是完全不合适的。幸运指的是原本命运悲惨,但是不知为何没理由的连升三级的那种人。他当然不是那种可怜的人。
或者说,其实蒋跃根本不满足于现在这种所谓的偶像状态。这很奇怪,在彻底火透之后他才隐约感觉到,也许他选错了路?现在他开始感到明星并不是一个值得向往的职业,或者更深入的说他向往的其实并不是一个职业,他向往某种更加深远、更加博大、甚至可以穿透时空的荣耀。他无法说明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因为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样一个概念应该是什么。
所以,蒋跃日益苦闷,明星的生涯也逐渐让他失去兴趣。可是他还不想放弃这个道路,因为他想不到更好的代替物可能是什么。
外面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又是几个私生饭想要溜进来见他一面,然后被几个保安拖了出去。
蒋跃的眉头皱的更深,他向屋里面侧了侧身子。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好几次,这让他更加厌烦自己现在的生活。
不知为何,即使蒋跃在公众场合里总是摆着臭脸,他的粉丝也总是最为疯狂的那一群人。那些女孩像是着了魔一样,日夜脑子里都只想着蒋跃的形象,除此之外什么都在乎。
外面又有某个小组织正举着蒋跃的海报喊着什么口号,那声音让蒋跃心情暴躁,于是他站起来拉下了防暴铁窗,试图隔绝噪音。
每次他有什么活动要去露面之前,他的工作室所在的这片区域都会一堆一堆的站满了各种不同的粉丝团体,她们只有三件事可做:蹲守,喊口号,互撕。
距离蒋跃去参加的那个活动还有好几天,这些家伙就已经都来了,虽然他的事业其实是要仰仗这些粉丝的无偿付出的,但是他在心里面讨厌着他们。
一个讨厌自己粉丝的偶像绝对不是个好偶像,蒋跃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无动于衷,也丝毫不愧疚。因为他现在明白了,他最根本的愿望压根就不是当偶像。
坐回椅子上,转个圈面对桌子,他看见墙角堆着的那一摞自己的海报、写真或者明信片之类的东西,其中有一半都是经过筛选之后废的、不能发出去的。
转过头来,左面墙上挂着一面镜子,他能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硬的、染成银色的短发向一侧梳过去,黑色的不对称的耳钉,眼角些许的深蓝眼影,轻摇滚风格的银色亮面夹克和黑色破洞裤子。
这样子,真是好二啊……要不是因为过一会要在后面的摄影棚拍些写真,他绝对不会穿成这样的,他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喜欢他这种打扮。
他还是喜欢十几岁的时候那种比较自然的风格,但是无奈负责包装他的那几个人非要说他不能一直是那种少年的形象,二十岁之后必须转型。转型他不反对,但是谁想到他们居然这么‘重口’。更可怕的是这个新的形象居然受到了广泛的欢迎,粉丝量暴涨,曝光率骤增,虽然上涨比率没有他第一次出歌的时候大,但也是接近那种奇迹的状态了。
蒋跃有的时候在想那些人真不是在聚众笑话他吗?
一说到笑话,蒋跃脑子里立刻联想出来一张奇贱无比的笑脸,那让他立刻就咬住了牙。当然了,那个人就是袁小帅——那个从小就和他对着干,随意篡改他的舞台剧本,还讹诈了他八千万的超级贱人。
原本,他为了出名而偷走了别人录的歌这件事应该是让他处于道德的下风的,可是袁小帅就是有这种能力——即使袁小帅本来是受害者,他也能转个圈儿的功夫就立刻摇身变成绑架犯。像是故意设陷阱一样,袁小帅绑架了蒋跃的名。袁小帅纵容蒋跃用他的歌声火遍大江南北,然后他再嬉皮笑脸的告诉蒋跃,如果不给钱,他就要在V博上演讲一番了。
那样子,就像是袁小帅巴不得蒋跃火起来,这样他就能不用承担任何偶像风险的坐享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