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很快过去,林冲刺配沧州的决议已经下来,三日后既出发。
晁霖这一个月为了不惹人注意除了吃饭从不出房门,得知林冲三日后即将离开东京,她便去了张教头家里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
张教头和林娘子已经收拾妥当,晁霖松了一口气,告诉他们等林教头走的第二日清晨离开,东京来往行人很多,守城卫士查的不严,只要他们偷偷混在行人里,是不会被发现的。而她则在东京城里再待三日,等他们到了晁家庄就动手。
一切商量好后,晁霖告诉他们她已经让林冲的师弟鲁智深一路保护林冲,又告诉他们出城以后的路线,便回到了酒店。
又过了两日,晁霖去大相国寺给鲁智深留了一大包银子,鲁智深自是不要,可晁霖说这是给他和林冲路上行方便用的,便也收下了。
当晚晁霖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有些激动,若是她真的成功了,那她便做了一件自己睡觉都会笑醒的事;她又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计划是否真的会成功,若是她面对高坎不敢下手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熬了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日即是林冲离开东京的日子,晁霖用大草帽挡住脸站到酒店门口,这是出城的必经之路,路上已经站了许多人,都是来送林冲的。
没一会,晁霖就看到林冲头戴枷锁,身后跟着两个衙役一步步走来。
她知道那两个衙役是董超薛霸,也知道他们已经奉完要取林冲性命的命了。看着他们一脸奸诈样子,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鲁智深可以好好虐一下他们。
林冲注意到她,她同样回了他一个眼神,又极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林冲这才放心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路上的行人们纷纷跟着林冲向城门楼走去,想要送他最后一程。而晁霖则是默默转身回酒店,上楼睡了一个白日觉。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她起来想要看会书,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却跳得格外地快:
时间越近,她就越紧张、越期待。
她好不容易捱过这最后一日,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她听到楼下马车经过的声音。推开窗,果然是张教头家的马车。
张教头也看到了她,挥一挥手便继续向前。她不放心,下楼骑上乌云踏雪,远远地跟在张教头马车后面——她要确保他们离开了才算放心。
现在城门还没到开的时间,城门口已围了许多要出城的人马车队了。张教头他们混入人群,等待着一同混出去。天色大亮时,晁霖看见张教头家的马车成功地出了东京城门,她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勒马回到酒店,拿起匕首,开始计划自己的刺杀。
三日后的夜,晁霖换上了一身夜行服,蒙上脸,偷偷潜入了太尉府。
第二次来太尉府,她已是轻车熟路。
她潜到后院高坎的房间,轻轻揭开一块房砖,房间里除了高坎只有两个侍女,她拿出淬了麻醉的银针向两个侍女甩去,两个侍女应声倒地。她从房上跳下,轻轻推开了高坎房间的门,手持着匕首,站到了高坎的床边。
高坎在熟睡,晁霖举起匕首对准他的心脏,可手却不自觉地颤抖,呼吸也沉重起来。
尽管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动手然后趁城门没上锁赶紧离开,可她毕竟是个现代来的人,第一次夺人性命,她心里忍不住地打怵。
高坎似乎在睡梦里感觉到了危机,他猛地睁开眼,对上了晁霖手里寒光凌冽的匕首。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刚想张嘴大声求救,就被捂住了嘴。
事已至此,哪还有回头路。晁霖心一横,闭起眼睛用另一只手将匕首狠狠插入了高坎的心脏。
手下的人不再挣扎。晁霖睁开眼,只见高坎已瞪着眼睛气绝了。恐惧瞬间涌上她的心头,颤抖着将匕首拔出,血却如同喷泉一般迸出来溅了她一身。她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腿一软向后栽在了地下。
匕首摔到地下发出的清脆响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慌忙从地下爬起,转头看见高坎桌子上的酒,拿起摔在地下,又一坛摔在门外。她将两个侍女拖到远离屋子的院子里,又从怀里掏出打火石蹭出火花,点燃了高坎的卧室。
眼前是熊熊烈火,院外响起了嘈杂声响。晁霖知道,此刻已不再容自己有任何的犹豫。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院子里的两个侍女,叹了口气,迅速翻身上房顶,消失在了黑夜。
东京城现在所有的士兵都去了太尉府救火,晁霖从酒店窗户偷偷溜进去,扔掉夜行服,拿好已经收拾完的行李,趁着东京开始搜查之前,骑马飞速逃出了城门。
她骑着马一直没有停下,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现在还是跳得直快,手也依旧颤抖着。可是她不后悔,她知道自己迈出了第一步,这之后才是她在水浒人生中的正式开始。
她一直没敢走大路,也不敢停下休息,她知道东京城此时一定开始搜查刺客了。她没吃没睡,白天就一直赶路,只在黑夜找一个没人的空地让乌云踏雪休息一会便继续启程。终于快马加鞭地跑了两日,她返回了济州;在第三日的清晨,她进入了东溪村,到达了晁家庄的门口。
晁霖骑马进庄,远远地便看见晁盖和晁雷从前厅跑出来,身后还跟着林娘子和张教头。
这时她心里绷着的一根弦才彻底断开。
这三天她高度紧张,也十分害怕。她怕林娘子他们没能到晁家庄,也怕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如今她到了,他们也早就到了,再加上她三天没吃没睡还杀了人,便再也支撑不住,从马上下来后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晁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她睁开眼睛,只见晁盖正坐在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林娘子也站在她的床边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二人发觉晁霖醒了,赶忙凑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晁霖虚弱一笑,声音沙哑:“哥哥,林娘子,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晁盖松了口气,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笑了起来。而林娘子更是红了眼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林夫人,小霖已经醒了,麻烦你打开门让我的叔叔弟弟他们进来吧,他们也很担心。”晁盖对林娘子道。
林娘子点点头,走到外阁刚开了门,晁夜和晁星便首先蹿了进来,晁雷和晁明紧跟其后,在他们的身后,吴用和张教头也走了进来。
“晁霖你个小王八蛋,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盖哥一个人,如此大事竟不跟我们和父亲也商量一下就跑了,你个小混球!”
晁夜一进来就开始数落晁霖,堂兄弟中他年纪最长,平日也最宠晁霖,这次的事情晁霖没有告诉他,可让他受伤坏了。
晁霖尴尬地笑起来,“小夜哥哥,这个,事发突然,下次,下次一定告诉你。”
说罢她又摇摇晁盖的手,冲着他挤眉弄眼,让他赶紧给自己说点好话。
“还下次,我这次就应该把你腿打断。”晁夜双手环胸,气鼓鼓地看着晁霖。他并非真的生气,而是恼晁霖不告诉他罢了。
“好了小夜,”晁盖笑起来,“你再说小霖我可要生气了啊。”
“哥你就惯着她吧,弟弟们说一句都不行了,小霖在这么任性下去,指不定下次会怎么样呢。”晁明在后面默默补了一句。
晁星跪在晁霖床边默默掐了一把她的腰,没有用力,只是让她感觉很痒。他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晁霖一直在尴尬地笑着,她这三个堂哥性格一个比一个难缠,自己不告而别这件事一定会被他三说上好一段日子。她心里有点绝望,恨不得现在一头撞死。
“好了你们三个臭小子,别闹你们妹妹了,让小霖好好休息下。”晁雷看不过去制止三兄弟,又对晁霖道:“小霖,看见你没事就好了,要好好休息啊。”
“好的叔叔,多谢叔叔关心。”晁霖乖乖回答。
张教头走到晁霖床边,五十多岁的人眼圈止不住红起来。他心中感念晁霖为他们做的一切,而如今又看到她如此虚弱样子,更添愧疚。
“小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为了我和贞娘做的这一切,辛苦你了。”张教头声音哽咽,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
“张教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必客气。”晁霖对着张教头笑,“林娘子和您没事,我便不白走这一遭。”
张教头接连答应,心里十分感激。
晁霖转过头向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进内阁的吴用望去,吴用也一直在盯着她,面色凝重,眼神复杂。晁霖刚跟吴用对上眼神,后者便立马转过头不再看她。
完了。晁霖心里一颤,吴用这回也生她气了,她不打招呼一走就是两个月,这个心思细腻的书生恐怕是要气死了。
“…加亮哥哥…”晁霖底气不足地叫着吴用。
吴用没回应,继续扭着头不理她。
完了,彻底完了。那吴用哪有不理过她的时候,平日里都是缠着来找自己的,这回他是彻底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