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晁霖点点头，“那里现在有一伙人占着，为首的叫白衣秀士王伦。梁山地广水阔人稀，是一个好去处。”

“你的意思是，若是事发，我们便要落草为寇咯？”晁夜双手环胸，语气十分不好：“小霖，你年纪小不懂事，如若劫取生辰纲，就算不被发现，我们此后的一生也会过得提心吊胆。”

“哥哥以为我现在过得就不提心吊胆么？”晁霖看着晁夜，“我从东京带出来林娘子与张教头、杀了高坎，又重返东京。小夜哥认为我就是年少不懂事吗？不是，这就是我的命运，逃不掉的。”

“小霖，你真的想好了吗？”林娘子轻吸一口气又吐出，语气亦如当时决定跟晁霖离开时一般坚定：“于你们来说我们父女是外人，这样的事情我们无权知道，但你还是让我和父亲来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但若是没有你，我们便也没有今日。你若是真的决定好了，我父女两个绝无怨言，都听你的。”

说完，她对晁霖轻轻一笑。晁霖看向张教头，后者也对她点点头，以示赞同。

“取生辰纲一事，我同意。”晁明对晁霖一挑眉，笑着道：“我想我的命运也逃不掉了。”

晁霖自然知道晁明是什么意思，对他微微一笑。

“明哥同意，我自然也同意。”晁星附和道。

“洒家无异议。”

“叔叔呢？”晁霖问向晁雷。

晁雷没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晁盖，“小盖，你如何想？”

晁盖听到问自己，先是舒展了眉宇，又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他转头与吴用对视，见后者点头，随即看向晁霖，转而目光又扫过全屋的人，这才开口：

“小霖说得对，这生辰纲确乃不义之财，既然兄弟们都有心同意，我自然也十分愿意。这生辰纲，我们取！”

“大哥可要想好了！劫了生辰纲，若有一日东窗事发，这晁家庄的庄丁下人们怎么办？门客们怎么办？难不成我们真的投奔梁山去？！”晁夜站起身，情绪十分激动。

“有什么不好么？”晁霖淡淡反问。

“父亲！”晁夜又转向晁雷，试图让他阻拦这一屋人的冲动想法。

“既然小盖都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小夜，你坐下，我们听小盖的就是。”晁雷摇摇头，将晁夜重新拉向座椅坐下。

“父亲！”晁夜十分不解，但见晁雷不再说话，便也气冲冲地抱臂坐下。

“小霖，你说吧，该如何？”晁雷看向晁霖。

“此事人多做不得，人少也做不得。我想，加亮哥哥心里一定有主意。”晁霖抬头，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吴用。

吴用看向晁霖，微微一点头，轻摇蒲扇。“小生确有一计，此事只要小生和保正、小夜三兄弟，还有大师，再加上我一个曾资助过的相识即可办得。”

“不，”晁霖摇摇头，“加亮哥哥的想法是对的，但是人不对。”

“如何？”吴用眯起眼，不明白自己的安排哪里出了错。

“因为押送生辰纲的人，正是我和小明哥哥去东京找的人——青面兽杨志。”

“什么？”闻言晁明不敢置信地站起身，“你如何得知？”

“我叫他去大名府，正是为了此事。”晁霖轻扯嘴角，无奈一笑。“所以此事，小明哥和我都去不得，会被认出；小夜和小星哥哥也去不得，小明哥哥他们的容貌太过相似，也会被发现；而大师外表太过引人注目，也早就被东京通报缉拿了，还是待在庄里保护张教头与林娘子的好。”

“洒家也去不得？”鲁智深挠挠头，“那岂非无人，还如何做得？”

“加亮哥哥在石碣村也有相识吧？”晁霖看向吴用，“也是三兄弟。”

吴用一怔，“你是指，阮氏三兄弟？”

“是。”晁霖点头。

“这三个是什么样的人？”晁盖问道。

吴用向他们介绍阮氏三兄弟，又说他们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义气最重，确实是不二人选。

晁盖点头，要使人去请他们过来，吴用却摇头，说旁人去必不能行，他要自己亲自去请。

“还有，”晁霖继续道：“等到今年五月时庄里还会再来两人，那两人也是与哥哥们一同取得生辰纲的人。加亮哥哥、大哥、阮氏三兄弟，还有此二人，再加上加亮哥哥资助过的那个人，生辰纲此举，便由你八人完成。但是我要跟着去，事成之后，我要带杨志回来。”

“小霖，”吴用看向晁霖，“为何这一切你都如同尽在心中一般？我倒是看不明白了。”

“因为这一切，确实在我心中。”晁霖笑着答道。

“原来是这样。”刘唐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晁霖的敬佩立马大大地增加了许多。

“那还有一人呢？”他问道。

就在此时，晁霖看见一个庄丁急匆匆地走进来。她心下了解，笑着道：“刘唐哥哥且看，那人来了。”

那庄丁进来，报说门前有个先生要见保正化斋粮。晁霖让他将那人带进来，没多时，她便见到了入云龙公孙胜：

道貌堂堂，威风凛凛，年纪看起来与晁盖差不多。

公孙胜对四人笑着作揖，刚想说明自己的姓名来意，却在看见晁霖的那一刹一怔。他眯起眼，神色复杂地盯起她，那眼神几乎要将她穿透。

晁霖被公孙胜盯得有些发毛，吴用疑惑，拉起晁霖的手放进自己手心。

晁盖看着公孙胜不善的目光有些不爽，“先生来所为何事？”他试图打断公孙胜盯着晁霖的无礼行为。

公孙胜没有回答晁盖，而是继续看着晁霖。许久，他缓缓开口问道：“姑娘你从何而来？”

听闻此话晁霖脑子瞬间嗡地一下，手也开始逐渐发凉。

她有些心虚，公孙胜是有些道行，那难道他连自己并非这里的人都能看出来吗？

吴用感觉到手心里温度的变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晁霖，而晁霖则默默放开他的手，没有回话。

“这是我妹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什么从何而来！你这道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晁盖一拍桌子，语气十分不快。

涉及晁霖时，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哥。”晁霖缓过来，拉住晁盖的胳膊。“别生气，这位道长就是我们等的人，别伤了和气。”

“我是晁霖，”她从桌子上跳下，走到公孙胜面前对他拱手作揖。又直起身更走近他几步，抬起眼毫不畏惧地、直直地盯进他的眼睛，笑着却又一字一顿地说道：“晁盖的亲妹妹。道长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

感受到来自晁霖的压迫感，公孙胜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当然。”他说：“是贫道冒昧了。”

“无妨。”晁霖转过身摆摆手，重新跳坐在了桌子上。

公孙胜将自己的姓名与来意与四人说了，四人也将意愿和人员告诉了他。公孙胜和刘唐还未见过阮氏三兄弟，晁盖便差人去了石碣村叫他们三个来。石碣村到东溪村步行要一日，于是晁盖就先安排公孙胜与刘唐在庄里住下，等到明日再共聚大义。

第二日黄昏，晁霖在演武场与鲁智深练功，远远地便听见阮小七喊她小霖、霖妹的声音。她瞬间一个头两个大，想起了三个月前初见阮氏三雄的画面：

吴用是在他们决定好的那日三更夜里出发去的石碣村，隔了一日的傍晚才回来。

晁霖跟着晁盖站在庄口的槐树下，远远地，她就看见一袭白衣的吴用，身后还跟着三个衣着随意、头发任性散着或胡乱束着的男子。她知道那就是阮氏三兄弟，跟着晁盖向他们抱拳，算是先打了个招呼。

阮氏三兄弟跟着吴用走到槐树下，见到晁霖皆是一愣。他们听说过晁盖的妹妹漂亮，只是没想到这么漂亮。尤其是阮小七，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吴用给他们互相引荐，晁霖也悄悄观察起阮氏三雄：

阮小二站在最左面，二十七岁年纪，剑眉星眸，潇洒英俊，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阮小五站在最右面，二十四岁年纪，浓眉大眼，挺鼻薄唇，俊美倜傥，玉质金相；而阮小七站在他二人中间，二十岁，神明爽俊，相貌堂堂，神采奕奕，开朗阳光。

绝了。

晁霖在心里默默：二爷成熟霸气，五哥风流俊丽，小七外向活泼。这三兄弟帅得互不相同、各有特点，自己那三个堂哥虽然也很帅，只不过长相相似，总让她觉得是不同年纪的一个人。

晁盖引着一行人走进庄里，庄里早就备好了酒菜。晁霖因为未满十八一直被晁盖禁止喝酒，而她想到了他们今晚会喝很多，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会喝这么多。所以当她喝茶都喝到忍不住跑到院子里吐出来的时候，她彻底怀疑人生了：

古代人都这么能造的吗！？

她坐在院子里，决定先远离屋内那群疯狂酗酒的男人，等到他们喝得差不多都倒下了，她再进去给他们送回房间。

就在她无聊地拿着匕首划着地上的沙子时，阮小五和阮小七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各自端了一碗酒出来了。

“五哥，七哥，你们俩怎么出来了。”晁霖站起身，将匕首收回腰间。

“俺们…兄…弟来…寻你。”阮小七口齿不清地回答，推开阮小五一步三踉跄地向晁霖走去。

晁霖赶紧走近扶住他，微风拂过阮小七的鼻尖，他闻到了来自晁霖的香气。香味和酒精味混在一起，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晁霖一身。

“…”

“…”

晁霖和阮小五都沉默了，阮小五头都没回地跑回屋里，只剩清醒的晁霖和不清醒的阮小七面面相觑。阮小二从屋内跑出来，对晁霖一顿道歉后直接抗走了阮小七。晁盖和吴用从屋里走出，后者冷着脸，前者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霖，霖妹，小霖妹妹！”

阮小七凑到面前的呼喊拉回了晁霖的回忆。她靠在石桩上，对阮小七扯出来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小七哥，好巧啊。”

“巧？”阮小七一脸疑惑：“这不是你家吗？不是晁大哥叫俺们兄弟来的吗？”

“是的。”晁霖点点头，只觉得那天的不幸可能又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七哥，答应我，今天不要再吐我了。”

阮小七闻言捧腹大笑，“你放心，绝对不会了！”

当晚是七星、晁霖、晁雷、三晁还有鲁智深、张教头、林娘子、白胜一起吃的酒。吴用将计划告与众人，分工明确；众人又投票决定得手之后是继续过普通日子还是上梁山。

吴用和三阮、刘唐想上梁山，剩下的人则表示在哪儿都无所谓，只要大家在一起就行。只有晁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上梁山的。但她没有点破这件事情，只等着将来东窗事发遇宋江再说吧。

众人又都喝多了，阮小七一喝多就非要往晁霖身边凑，无论吴用如何黑脸、众人如何阻拦都没有用。而他一闻到晁霖的香味就又被刺激的要吐，就在晁霖发现并想要跑时已来不及了。

晁霖发誓：这辈子再也，再也，再也再也不和阮小七一桌子吃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