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晁霖给了信使许多金银后送他离开了梁山,并保证他下次再来时一定不会被绑了。
她又从梁山拨了一万军马,教朱贵派人去东昌府,调关胜、秦明、杨志、宣赞、郝思文,领兵去往凌州路上,迎战单廷珪、魏定国。
一切妥当后她回了安山镇营寨,与宋江围城好几日后,董平终于出城迎战了。
头戴红棕抹额,身披玄虎黑铠,背着的箭壶中插着两面小旗,联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宋江见董平一表人才,潇洒倜傥。心中欢喜,定要让他入伙。
两军交战,董平被陷。夜晚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押着董平进中军帐,跪在了宋江面前。
董平入伙梁山,表示愿意赚开东平城门以为报效。当夜大摆宴席,席间晁霖与董平道,请他放走程万里一家。
董平诧异,“晁霖姑娘,那程万里原是童贯门下的门馆先生,自做了东平府的太守,坑害百姓、无恶不作。这样的恶官,你确定要放过他?!”
晁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面上没什么情绪地对他道:“董将军,程万里若是死了,程小姐会难过的。”
一提到程婉儿,董平的神色即刻一变。
他的面上浮现纠结,眉间几乎要拧成了一块疙瘩。
“我知道将军恨他。”晁霖轻叹一口气,“但是为了程小姐,放过他吧。”
“那么婉儿,她…”
“她也走。”
晁霖目光坦诚地看着董平,“这是程小姐自己的选择。”
“什么?”董平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她选择什么了?!”
晁霖将自己潜入东平府与程婉儿的谈话告诉了董平,董平听完,拳头已紧紧攥起。
“她…竟不愿嫁与我吗?”
他开口,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失落和苦楚。
“我想程小姐是愿意的。只不过…”晁霖叹出口气,“换作是我,也会选择与家人在一起。”
董平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我与婉儿,情投意合。”他的语气悲伤,双手捂住了面庞,“却终究是有缘无份吗?”
晁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人生总有许多选择,有些选择,就是会令人心碎。
翌日董平带领梁山军士大破东平,晁霖策马直奔太守府,可她刚推开程婉儿的房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大脑嗡地一下:
程婉儿一条白绫将自己吊于房梁,她身穿素白长裙,此刻正因本能的求生欲而在不断挣扎。
晁霖瞬间甩出飞镖割断白绫,前跑几步接住奄奄一息的程婉儿,十分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几近窒息,忽而又灌入大量空气。程婉儿急促地大口咳喘起来,而后面如死灰地靠在晁霖怀里,四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程小姐!”
晁霖心跳得直快,万分震惊又不敢相信,程婉儿竟然会寻死!
“你这是何苦!”
“为什么要救我。”程婉儿目光呆滞,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绝望。
“你怎么能寻死呢?!”晁霖眼里尽是心疼与焦急,“你还有大把的人生呢!”
程婉儿冷笑,“人生?我的人生在你们打破东平的这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程婉儿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晁霖。
“程小姐,”晁霖表情痛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会放你们一家走啊!”
“走去哪?”程婉儿声音冷静的可怕:“上次你离开后,我去找了我父亲,可他告诉我,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们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他说东平若破,他断活不成。他人呢?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
“没有,没有。”
晁霖紧紧攥着程婉儿的胳膊,刚想再安慰她几句就听见门外传来甲胄的摩擦和匆匆的脚步声。
董平一脸惊异的出现在门口,看见程婉儿样子立刻冲上来心疼地抱住了她。
二人相拥而泣,晁霖只觉得自己在闪闪发亮。
她起身绕过二人走出门外,刘唐站在院子里,告诉她程万里跑了。
晁霖闻言难以置信,她无力扶额,咬着牙问程万里跑去哪了。还没等刘唐回答,王定六突然出现在院门口,说找到程万里了。
解珍、解宝押着程万里跪在太守府大门口,众家兄弟围于两旁。
晁霖站在他身前,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恐惧样子叹了口气。
“程万里,我本是想饶你一命的。”
她的语气十分失望:“可你怎么能抛下你的家人独自逃命呢?”
程万里缓缓抬头,他的衣袍被汗水浸透,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求饶,说自己是太害怕了才会如此。晁霖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更加愤怒,恨铁不成钢地怒斥他:
“你口口声声说害怕,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跑,你的家人会面临怎样的困境!我答应了程小姐会放你们一家走,可你却选择了独自逃亡,置你的家人于不顾!你这种人,怎配做人夫、做人父!”
她说着就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刘唐赶忙按住她,“小霖,你不是说不杀他吗?”
“我是为了程婉儿才不杀他!”晁霖眼里尽是失望,“可他却不顾自己女儿的生死!”她看向程万里,语气冰冷决绝:“你知不知道程小姐意图自裁,险些就没命了!本就是该死的贪官,既然不珍惜我给你的机会,那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她就甩开刘唐,一刀划开了程万里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程万里的衣襟,也染红了晁霖的双眼。
梁山众人连连叫好,晁霖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她呼吸剧烈,看着程万里的尸体,愤愤将匕首摔在地上,快步出了太守府。
她靠在太守府的外墙上,无力地闭起双眼。
为了程婉儿,她才想留程万里一命,可他却为了自己能活命就不顾家人的生死,这样的人,就算让他走,在将来,他还是会再一次抛弃程婉儿。
既如此,杀就杀了。
可终究还是辜负了程婉儿……
就在她还沉浸在失望和痛心当中时,却忽觉一阵轻柔的触感掠过耳畔的发丝,随即似是有什么被轻轻插入了发间。
她睁眼,阮小二五七皆是一脸笑意地站在她面前。
她抬手摸摸发间,手指触碰到柔软的花瓣。轻轻一摘,一朵红艳艳的石榴花便展现在眼前。
——是阮小五戴的那朵。
“五哥…”
“好看。”阮小五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愁眉苦脸的?”阮小七笑嘻嘻地用手蹭着晁霖脸上的血迹,又轻轻揉起她的脸颊,“那程万里该死,你这么难过做什么?”
“七哥。”晁霖叹出口气,双手覆上阮小七的手,将脸埋于他的掌间,一开口,声音疲惫:“累了。”
算来算去,没算到程万里会抛妻弃子。
“累了就回山好好休息。”阮小二走过来,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别想那么多,小霖,人各有命。”
晁霖抬头对上阮小二关切的目光,勉强做出个笑容,点了点头。
“好啦。”阮小二晃了晃手中的匕首,那是晁霖方才因情绪激动而扔出去的,他给捡了回来。
他将之擦拭干净,好好地插回到晁霖腰间,笑着道:“公明哥哥在东平府衙开仓放粮,咱们走吧。”
晁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走吧。”
宋江开了东平府库,尽数取了其金银财帛,先使人护送去梁山泊金沙滩,交割与李俊和童威、童猛,接递上山。又大开仓廒,将粮米及太守府家私散给东平百姓。随后收拾整军,回往安山镇营寨。
程婉儿最后还是选择和家人一同离开,董平虽不舍,却也尊重了她的决定。
晁霖向程婉儿致歉,程婉儿面容哀伤憔悴,双眼含泪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她放下马车帷裳,隔断晁霖的视线,同样也是拒绝了和她的交流。
晁霖立马于山坡,目送着程婉儿一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思绪万千复杂。
这个结局对于程婉儿来说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那样坏。
山坡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勒马回军。
到达安山镇营寨,白胜从东昌府赶来报知战况,宋江便又领军前去支援。
刚进东昌营寨,与卢俊义寒暄的功夫就有小军报说没羽箭张清搦战,晁霖甚至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就又跟着众将奔赴沙场。
两军于平川旷野摆开阵势,张清连打梁山十二员大将,后林冲、花容,吕方、郭盛捉了龚旺、丁得孙。
就在张清想带着刘唐回东昌府时,晁霖拍马出阵,不顾身侧吴用的失色阻拦,直奔张清。
张清再见晁霖,想起自己与她的上次交手不免有些心虚。
飞出两个石子都被躲过,他拨马回城,却被晁霖一石子击中了左臂。
“把我刘唐哥哥还给我!”
晁霖来势汹汹,张清心慌,只能撇了刘唐。晁霖见状便不再追,任由着他跑回了城。
“晁霖!”
刚回梁山阵中,晁霖便听到一声怒气冲冲的呼喊。
被叫全名,一般不是要被表白就是要被训斥。
这声音她太过熟悉——吴用嘛。
那肯定是要被骂了。
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你冲出去做什么?啊!”吴用脸色铁青,只恨不得把手中的羽扇扔到晁霖的头上。
“万一被那张清的飞石打中了呢!打在了脸上呢!?你行事能不能有所顾忌些!”
“哎呀加亮哥哥。”晁霖秒怂,低着头立马于他身侧,小声道:“错了,错了。哥哥别生气。”
她又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看进吴用的双眼,颇染上些撒娇耍赖的意味:“加亮哥哥,那我也不能看着刘唐哥哥被张清带走不是?别气啦——下次一定不了。”
她说完还对吴用痴痴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讨好和耍赖,意图萌混过关。
是的,是萌。